托姆继续前进,可越是往前走,那股异常的寒意就越发刺骨,冰冷的空气通过厚重的皮袄往里钻。
风也变得更加猛烈,裹挟着细碎的冰砾抽打在脸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战栗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不安感越来越重。
他停下脚步,伏低身体,几乎贴在了雪地上。
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被某种东西吞噬了。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雪棱,借助一块覆满冰棱的巨石遮掩,缓缓向前方更为深邃的雾霭中望去。
然后,他看见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冰裂谷底部,一个庞大的、灰白色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随着一阵微风吹散部分雾气,那轮廓变得清淅,霜骸巨象如同一座沉睡的山峦,静静匍匐在那里。它庞大的身躯随着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吸气,周围的雾气都仿佛被牵引着流向它那巨大的鼻孔。
托姆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莫大的恐惧。
是它!它真的在这里!
更让他震惊的是,巨象体表那层曾让寒鸦领战士们绝望的厚重冰甲,此刻竟然消失无踪!
暴露出来的是覆盖着灰白色粗糙皮肤的本体,上面布满了深刻的的划痕和褶皱。
它看起来————名的有些弱。
而且,它似乎在沉睡。毫无防备的同时,看着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一个疯狂而诱人的念头瞬间充满了托姆的大脑。
没有冰甲————这是绝佳的机会!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的机会!他颤斗着伸手去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出发前分配到的、仅剩的一颗“霜火雷”。
如果能在这里解决它————如果能————
托姆死死盯着那个沉睡的庞然大物,估算着距离。
冰裂谷的边缘到他潜伏的位置,至少超过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远远超出了任何人力的投掷范围。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向前匍匐挪动了半步。
一股要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袭来,让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越是靠近巨象,周围的空气就越是酷寒,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散发致命寒冷的源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死亡局域。
别说投掷,就算是再靠近一些,他可能都会直接被冻僵在原地。
绝望感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狂热。
不行,做不到。
仅凭他一个人,一颗霜火雷,根本不可能。
仅凭“人力”难以做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霜火雷小心地塞回腰间的皮囊,紧紧系好。
他伏在冰冷的雪地中,感觉寒意正通过皮袄不断渗透进来。必须找到队友!
必须把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送回去!巨象在这里,而且处于一个奇怪的无甲状态!
他屏住呼吸,目光警剔,扫视着周围被灰霾笼罩的世界,查找任何一点同伴的踪迹,或是可以安全撤离的路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寂静和寒冷折磨着他的神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向记忆中的来路后撤时,一点极其微弱的橙色光芒,在他右前方远处的雾霭中,顽强地闪铄了一下。
很微小,如同即将熄灭的馀烬,难以察觉。
幸好在经历了巨象周围的极致低温后,这里的正常寒冷反而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而且此时的雪势不大,能见度尚可。
更重要的是,托姆能被选为侦察兵,靠的就是这双在恶劣环境下依旧能捕捉细微光线的眼睛。
是信号棒!是队友!
他们发现他失踪了,正在指引他!
希望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
托姆不再尤豫,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冰谷中那恐怖而虚弱的巨影,将它的位置、状态、以及周围的地形特征牢牢刻在脑海里。
然后,他毫不尤豫地转过身,压低身体,利用地面上起伏的雪堆和冰砾作为掩护,朝着那点像征生机和归途的橙色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尽可能安静而迅速地移动过去。
每远离那冰裂谷一步,周身的寒意似乎就减弱一分,但他心脏的狂跳却并未平复。
他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带给安德森队长,带给领主大人。
远征的队伍回来了。
当那支由安德森率领的队伍,拖着沉重的雪橇,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能量塔光芒所能触及的雪原边缘时,留守的领民们从各自忙碌的棚屋和工坊中探出头,目光聚焦在那越来越近的队伍和满载的雪橇上。
与出发时不同,雪橇上堆栈着东西。
那些是从冻麦领能量塔遗址艰难回收的前文明金属渠道和连接件,它们的规格统一,材质非凡,是寒鸦领目前绝无可能自行生产的珍宝。
除了这些主要目标,队伍还成功带回了一些耐寒黑麦的种子,它们被小心地装在密封的木盒里,代表着未来的食物来源。
更重要的是,他们脚下走过的路,已经被详细记录并补充到了地图上,一条更安全、更清淅的回程路线已然成型。
“看哪!他们带回了铁家伙!”
“那些管子————能量塔的修复能更快了!”
“种子!他们找到了种子!”
低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传播,兴奋和希望正在传开。
看着队伍成员虽然疲惫却完好无损的脸庞,看着那些实实在在的收获,许多人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轻松的笑容。
这些金属和种子,意味着更温暖的棚屋,更有效率的工坊,或许,还意味着未来餐桌上更可靠的食物。
安德森队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沉稳地向迎上来的普莱尔点头致意,开始汇报此次远征的成果,声音洪亮,确保周围一些竖着耳朵的领民也能听到。
他提到了渠道和连接件的数量,提到了种子的妥善保管,也提到了新测绘路线的重要性。
然而,普莱尔的目光越过那些物资,落在了安德森的脸上。
他注意到,安德森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与当前轻松气氛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并非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