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莱尔微微松了口气,但他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
这个方法奏效了,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转向赫德,声音冷静地下令:
“准备好回收工具。等它们失去威胁后,尽可能回收散落的霜火晶,一点都不能浪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更深的阴影,越过那些在苍白微光中哀嚎倒毙的狼兽残骸,锁定在风雪中那个若隐若现、如同移动小山般的巨大轮廓上,那头摧毁了冻麦领的北方巨兽,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逼近。
自从霜语峰的异象之后,巫祝们的预言似乎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变为现实,连远方的威胁都显得清淅了几分。
【凛冬纪元,第35日】
北面的空地上,昨夜的疯狂已被冻结的死亡取代。
狼兽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僵卧在雪中,身上复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与那些散落的霜火晶混杂在一起。
赫德指挥着卫兵和一部分胆大的民众,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局域作业。
他们用特制的木钳和皮手套,将沾染了暗色粘液和血污的晶体捡起,放入垫着干苔的木箱。
过程缓慢而艰难,刺鼻的腥臭混杂着霜火晶独特的凛冽气息,让人头皮发麻。
“大人,”
赫德走到在一旁监督的普莱尔身边,压低声音汇报,脸上带着疲惫和惋惜,
“初步清点,大概只回收了七成。剩下的……要么碎裂得太厉害,失去了效用,要么被那些东西的污血浸透,我试过了,应该没法用了。”
他叹了口气,这些晶体的损耗,意味着未来对抗寒黑病的“神水”储备将更加捉襟见肘。
安格蹲在一具相对完整的狼兽尸体旁,用短刀划开了它冻结的胸腔。
他抬起头,看向普莱尔,眼神凝重:
“内脏……几乎都被一种奇怪的冰晶填满了,象是从内部冻裂的。”
这景象印证了普莱尔关于过量霜火晶能量会与这些寒系生物本质冲突的推断。
……
能量塔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几座新堆起的小小雪丘前,人群沉默地站立着。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每个人脸上。
这是在昨夜混乱中牺牲的三名卫兵的葬礼。他们并非直接死于狼吻,而是在狼群冲击外围时,为了加固一段濒临坍塌的棚屋支架,被倒下的重物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夺去了生命。
普莱尔站在队伍最前方,他没有回避人们眼中的悲伤和恐惧。
“我们失去了三位勇敢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遍全场,压过了风声,
“他们倒下的地方,不是遥远的战场,而是我们正在奋力守护的家园门口。他们的血,渗进了寒鸦领的土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麻木的脸。也许以前从未纪念,但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我们此刻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感受到能量塔的暖意,都有一部分,是由这样的代价换来。活下去,让寒鸦领继续存在,这就是我们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葬礼结束后,普莱尔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牺牲卫兵的家属面前,逐一停留,简短地交谈,承诺他们的家人将得到额外的食物配额和免除部分劳役的抚恤。没有激昂的言辞,只有沉静的承诺。
这一幕被许多领民看在眼里,某种无声的东西,在寒冷中沉淀下来,将那位站在雪地里的年轻领主的身影,与“家园”这个词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
领主大厅内,炉火比往日烧得更旺,却依然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内核成员再次聚集。安德森依旧缺席,由安格暂代汇报。
“哨兵的最新观察,”
安格的声音绷得很紧,
“北面那个东西,移动速度比预想的要快。方向没有任何偏离,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按照它现在的速度,最多两天,甚至可能更短,就会抵达领地边缘。”
墙上的简易地图,代表着巨兽的阴影标记又被向前挪动了一大截,几乎已经抵近了寒鸦领象征性的边界。
铅灰色的绝望,如同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
【凛冬纪元,第36日】
一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赫德看着又一次失败的实验结果,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块霜火晶碎片在特制的小型炉具上被灼烧着,除了散发出比平时更强烈一些的苍白微光和寒意,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更没有预想中的剧烈能量释放。
“还是不行,大人。”
赫德向走来的普莱尔汇报,
“无论是直接灼烧,还是尝试用能量塔的馀热激发,都无法重现蒸汽内核旁那次爆炸的效果。能量似乎很稳定,或者说……惰性。”
自从蒸汽内核那次意外爆炸后,普莱尔就一直在尝试重现并控制那种瞬间释放巨大能量的场景,希望能将其转化为一种对抗巨兽的武器。
但所有的实验都毫无进展。
高温或者点燃,这是普莱尔第一个想到的原因,但从这方面进行的实验,结果是令人沮丧的毫无成果。
普莱尔凝视着那几块在火焰中依旧“冷静”的晶体,眉头紧锁。
他仔细对比过蒸汽内核爆炸时的条件和普通实验的环境,可以找出很多不同点——内核本身的能量场、特定的压力环境、也许还有某种未知的催化因素……
但不可能用珍贵的、刚刚修复的蒸汽内核来做这种危险的控制变量实验。
爆炸的研究,陷入了停滞。
面对步步紧逼的巨兽,他们似乎少了一张可能扭转局面的底牌。
……
普莱尔沉默地听着赫德的汇报,脚下踩过新落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
返回领主府的路在灰霾下显得格外漫长。
“……所以,那些被狼血彻底浸透的霜火晶,”
赫德的声音带着实验失败后的疲惫,
“我们按流程尝试制作‘神水’,结果……什么效果都没有。液体很浑浊,也没有那种纯净凛冽的气息,和普通雪水没什么两样。”
他尤豫了一下,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的领主,
“大人,这些废料,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