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很快。清点下来,寒鸦领这边几人受伤,无人死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拖橇和大部分透明石头保住了。
“你们没走远?”
安德森一边包扎手臂上的划伤,一边问安格。
安格抹了把脸上的雪水:
“我们撤到了更远的观察点,发现了些痕迹,觉得不对劲,就绕路回来了。幸好赶上了。”
队伍不敢耽搁,立刻将俘虏捆结实,塞住嘴,拉起沉重的拖橇开始返程。归途比来时更加艰难,不仅因为负重,更因为伤员和必须分心看管俘虏。每个人的心情都象这天气一样阴沉。
当寒鸦领那巍峨的能量塔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巨大的兽尸和闪闪发光的石头引起了领民的围观和窃窃私语。
普莱尔亲自在门口迎接。他先看了看伤员,吩咐人小心抬去治疔,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些透明石头上。他拿起一块,入手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把这些石头搬到工坊旁边的空屋,小心看管。赫德,你先看看,但别轻举妄动。”
普莱尔吩咐道,然后看向那个被捆得象粽子一样的俘虏,
“把他带进地窖,我要亲自问问。”
……
审问在压抑与徒劳中结束。
那名被抓获的袭击者出人意料地顽固,或者说,他对幕后主使知之甚少,仅仅是外围的执行者。
酷寒与威慑未能撬开他的嘴,得到的只有零碎且无用的信息。
最终,这具失去价值的躯体在严寒中僵硬。
按照领地处理废弃物的惯例,它被标记为“燃料”,由两名戴着厚厚手套的劳工拖往处理区。
然而,就在搬运途中,其中一名劳工偶然瞥见尸体脖颈下方,那未被衣物完全复盖的皮肤上,赫然浮现着几块深色的、不祥的黑斑。
他吓得几乎脱手,立刻上报。
消息传到普莱尔耳中,他立刻亲自前去查验。
那黑斑的型状与颜色,与铁木村爆发的“寒黑病”如出一辙。
线索似乎在此连接,却又戛然而止。
这具尸体本身已成谜团,无法再开口。更令人不安的是,搜索这些人随身物品的结果显示,他们身上携带的食物少得可怜,根本不支持长期在冰原上活动。
“他们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补给点,或者……某种我们不了解的食物来源。”
普莱尔沉吟道。依靠人力在茫茫雪原追踪效率太低,且极易被反制。
他想到了那只行为奇异的黑寒鸦,以及它执着的“交易”。
普莱尔命人取来一块分量十足的、冻硬的兽肉——这在当前是极为奢侈的代价。
他找到正在窗棂上梳理羽毛的黑寒鸦,将肉块放在它面前。
“更多的食物,”
普莱尔指向肉块,然后拿出那颗透明的石头,
“交换更多这种石头的信息,或者……携带这种石头的人的位置。”
黑寒鸦歪头看了看肉块,又看了看普莱尔,豆大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狡黠。
它没有立刻去啄食,而是发出一串短促而尖锐的鸣叫。
很快,窗外聚集了更多的寒鸦,数量远超以往。
在充足食物的驱动下,这支“空中侦察队”展现了惊人的效率。
接下来的几天,它们数次飞回,以特定的飞行模式或丢下带有特殊标记的小石子,提示着远方发现的异常。
依靠寒鸦提供的模糊方位,安格的调查队数次提前设伏或改变了巡逻路线,成功挫败了那伙人试图靠近领地边缘和铁木林的几次行动,缴获了一些被冻结的、体内含有透明石头的野兽尸体。
为了更有效地运输这些沉重的冰冻尸体,普莱尔指导工匠们改进了雪橇。
他们利用之前收集的、经过煅烧处理的噬铁蛛成熟体背甲,以其坚硬平滑的特性作为雪橇的滑行底板,大大减少了在雪地行进时的阻力。
趁一次运送尸体的间隙,普莱尔询问了同行的来自铁木村的村民。
“村里的情况怎么样?”
村民的脸上忧色稍减,但并未舒展:
“领主大人,用了您的‘神水’法子,新发病的人少了,最早得病的那几个,黑斑也没再恶化,精神头好了些。但是……那黑斑还在,没能完全退掉,人还是虚弱。”
普莱尔点了点头。高浓度酒精消毒起到了控制蔓延的作用,但似乎无法彻底根治这诡异的“寒黑病”。
根源,恐怕还是在那只特殊的、长着黑毛的噬铁蛛身上。
然而,好景不长。那伙盘踞在暗处的敌人显然不笨,他们很快察觉到了规律。
每当大量寒鸦在特定空域盘旋,往往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几次之后,他们一旦发现寒鸦群出现异常聚集,便立刻远遁,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普莱尔后续的几次布置,因此都扑了空。
“虽然没能抓住他们,但至少阻止了他们对领地的直接渗透和破坏。”
普莱尔在议事时对安德森和阿尔文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失望,
“他们现在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并且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手段追踪,短期内应该不敢再轻易靠近。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
持续的骚扰与失利,消磨着潜藏在雪原深处那伙人的耐心。
他们藏身的冰窟里,气氛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冰冷。
“头儿,那些扁毛畜生邪门得很!我们一动它们就知道!寒鸦领现在肯定有了防备,这时候再去,太危险了……”
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瘦小男人缩着脖子,声音里带着恐惧。
被称为“头儿”的壮汉猛地转过身,他眼窝深陷,脸颊因为饥饿和愤怒而深深凹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狼一般的光。
他一把揪住说话者的皮袄领口,几乎将对方提离地面。
“防备?危险?”
他低吼着,唾沫星子喷在对方脸上,
“那你说怎么办?嗯?等着饿死在这冰窟里,变成硬邦邦的肉块吗?”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拍了拍对方冰凉的脸颊,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看看我们还剩什么?我已经没有食物了。你再多说一句,难道想用你自己来为我果腹吗?”
瘦小男人吓得浑身僵直,后面所有劝阻的话都被冻在了喉咙里,只能惊恐地摇头。
头儿狠狠将他掼在地上,喘着粗气,环视了一圈其他禁若寒蝉的手下。
“收拾东西!趁我们还有点力气,去那个该死的寒鸦领!他们肯定有食物,有燃料!抢到一点,我们就能多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