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带着腿上的伤口都似乎更疼了。
“这就是公海。”
陆知许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
他的唇几乎贴到了秦水烟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这艘游轮,是一艘赌船。”
“这船上的人,都是赌徒。”
“那个洋鬼子,以前是个体面的银行家,刚才他在赌桌上输光了所有的身家,还欠了庄家一千万英镑。他还不起,还想出老千。”
陆知许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个睡前故事。
“在这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筹码。”
“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有道德。”
“只有赢家和输家。”
他说着,搂在秦水烟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象是要把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
“秦小姐,你说,如果是你掉下去,能坚持多久?”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在告诉她,在这里,他就是主宰,他就是上帝。他想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秦水烟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了陆知许。
“滚。”
只有一个字。
严词厉色,掷地有声。
陆知许被推得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女人,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如果她象苏念禾那个蠢货一样只会哭哭啼啼,或者象其他女人一样为了活命就投怀送抱,那该多无趣。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推皱的西装衣领,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秦小姐,火气别这么大。”
他重新端起那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目光越过秦水烟的肩膀,投向那片茫茫的大海。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英国。”
“还有半个月的航程。”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秦水烟脸上,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那里是我的故乡。”
“在这漫长的半个月里,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
他举起酒杯,隔空对着秦水烟敬了一下,动作优雅得象个绅士,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好好享受这半个月的旅程吧,秦小姐。”
“毕竟……”
“在船靠岸之前,我会想好该如何‘好好’地处置你。”
处置。
她听懂了陆知许的意思。
他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
因为聂云昭是绝对不会交出芯片的。
那个芯片是国家绝密,关乎着未来几十年的国防安全。别说是她秦水烟一条命,就算是十个秦水烟,在国家大义面前,也轻得象根鸿毛。
聂云昭那样的人,心是铁铸的,血是冷的。她绝对不会为了救一个人交出芯片。
从被绑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一枚弃子。
这是死局。
是注定好的宿命。
她不后悔,也不怨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这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怎么不说话?”
陆知许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眼前这个女人,那副明明已经深陷绝境、身体残破不堪,却依然挺直脊梁、眼神如刀的模样,简直象是一剂让人上瘾的毒药。
如果她刚才跪下来求饶,象那个被扔进海里的银行家一样痛哭流涕,他大概会毫不尤豫地给她脑门上来一枪,然后把尸体踢进海里。
因为无趣。
但她没有。
她站在那里,象一株在狂风暴雨中倔强生长的野玫瑰,刺人,却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在想,”陆知许缓步走上前,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把你这样有意思的人毁掉,未免太可惜了。”
“我在伦敦西区有一栋庄园。那里有很大很漂亮的玫瑰园,还有总是雾蒙蒙的天气。”
“只要你乖一点。”
“到了英国,我可以给你换一个新的身份。你不用再做什么特工,也不用再担心被人追杀。你可以穿着最昂贵的裙子,戴着最耀眼的珠宝,每天只需要喝喝下午茶,修剪一下花枝。”
“你会成为那里最尊贵的女主人,当然,前提是——”
他忽然凑近,那股令人窒息的雪茄味瞬间将秦水烟包裹。
“你只能属于我。”
秦水烟没有躲。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胃里却忽然翻江倒海,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
金丝雀。
说到底,不管话术包装得多么华丽,不管是用“保护”还是“宠爱”做借口,这群自以为是的男人,骨子里想要的永远只有一样东西——
一只听话的、漂亮的、被剪断了翅膀只能依附他们生存的金丝雀。
上辈子是这样。
林靳棠把她锁在沪城那栋阴森的小红楼里,断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联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活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这辈子呢?
换了个更厉害的男人,换了个更豪华的笼子。
从沪城的小红楼,变成了英国的大庄园。
本质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需要一个有脑子的女人,他们看不到她的才华,看不到她的野心,更不会为她靠自己双手打拼出来的成就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骄傲。
在他们眼里,女人只是战利品,是用来点缀他们成功人生的挂件,是必须要逆来顺受、在床上婉转承欢的玩物。
“呕……”
秦水烟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许默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