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秦军南下至楚地边境的“断龙峡”。
此处是连接秦楚两地的咽喉要道,两侧山崖高耸入云,中间峡谷仅容五马并行,地势险要至极。峡谷中常年雾气弥漫,阳光难以透入,故又名“鬼见愁”。
秦天率军行至峡谷口时,忽然抬手止住全军。
“将军,有何不妥?”铁鹰策马上前,警惕地环顾四周。
秦天端坐马上,目光扫过峡谷两侧的悬崖,眼神渐冷:“太安静了。”
确实。时值深秋,山林中本应有鸟兽之声,但此刻整座峡谷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远处谷口的雾气,也比往日更加浓重,白茫茫一片,遮蔽了视线。
“前军探路!”铁鹰下令。
一支百人小队小心翼翼地进入峡谷,马蹄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然而不过半柱香时间,谷中突然传来惨叫和兵刃碰撞声,随即一切重归寂静。
“有埋伏!”铁鹰脸色一变。
秦天却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他缓缓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卫,独自走向峡谷口。
“将军,不可!”幽月急忙阻拦。
“无妨。”秦天摆手,“既然是冲我来的,躲不过。”
他走到谷口,望向浓雾深处,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雾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清冷、慵懒,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意。随即,一个白衣人影从雾中缓缓走出。
白衣如雪,银发如霜。
卫庄。
他依旧是那副冷漠孤高的模样,鲨齿剑随意地扛在肩上,眼神中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危险。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与三年前在邯郸时有所不同——气息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不可测。
“秦将军,又见面了。”卫庄的声音平淡,却让在场所有士卒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秦天看着他,眼中闪过讶异。三年前在邯郸,卫庄只是宗师巅峰,如今他竟然也突破了!
“卫庄先生,恭喜破境。”秦天拱手,“不知先生在此拦路,所为何事?”
“拦路?”卫庄摇头,“我是来提醒你的。”
他走到秦天面前十步处站定,鲨齿剑轻轻点地:“盖聂,是我的猎物。”
话音未落,峡谷两侧的悬崖上,突然出现数道人影。
左侧崖顶,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而立,肩头站着一只白鸟,正是流沙四大天王之首——白凤。
右侧崖壁,一个红衣女子慵懒地倚在岩石上,手中把玩着一条赤链蛇,是赤练。
谷口雾气中,缓缓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浑身裹在黑袍中的苍狼王,另一个是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无双鬼。
流沙全员到齐!
五千秦军顿时紧张起来,弓弩上弦,长矛前指,将秦天护在中央。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流沙真的全力出手,这五千人能活下来多少,是个未知数。
“好大的阵仗。”秦天面色不变,“卫庄先生这是要与我开战?”
“开战?”卫庄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危险,“如果我要杀你,就不会露面了。流沙杀人,向来只会在目标最松懈的时候出手。”
他顿了顿:“我只是来告诉你——盖聂的命,是我的。你,不能杀他。”
秦天眼神微凝:“这是威胁?”
“这是忠告。”卫庄淡淡道,“盖聂与我,有未了的恩怨。在他死之前,必须与我完成那场未尽的决斗。所以”
他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剑意:“在他与我交手之前,谁也不许动他。包括你,秦将军。”
气氛骤然紧张。
两股大宗师级别的气势在谷口无声碰撞。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地面碎石微微颤动,悬崖上的树木无风自动。
铁鹰等人脸色发白,却咬牙坚守岗位。他们能感觉到,如果这两人生死相搏,整个峡谷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良久,秦天忽然笑了:“卫庄先生既然这么说,本使自当给这个面子。”
他话锋一转:“不过,盖聂如今重伤垂死,逃往镜湖医庄。若是他伤重不治死在路上,或者被其他人杀了”
“他不会死。”卫庄打断,“盖聂的命,比你们想象的硬。至于其他人”
他扫了一眼两侧悬崖上的白凤等人:“流沙会清理掉所有不该插手的人。”
“也包括墨家和项氏?”
“尤其是他们。”卫庄眼中寒光一闪,“墨家多管闲事,项氏不自量力。这两家,流沙会好好‘照顾’。”
秦天心中一动。卫庄这话,似乎暗示了流沙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那本使就静观其变了。”秦天拱手,“若无他事,还请卫庄先生让路。”
卫庄没有动,反而上前一步。
两人距离只剩五步。
这个距离,对大宗师而言,已是生死一线。
“三年前在邯郸,你接我一剑。”卫庄缓缓道,“三年后的今天,我想看看,你这个大宗师,有多少斤两。”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鲨齿剑化作一道血色闪电,直刺秦天咽喉。这一剑快到了极致,也狠到了极致,剑出无悔,誓要饮血。
“将军小心!”铁鹰等人惊呼。
但秦天早有准备。
在卫庄动的同时,他也动了。定秦剑并未出鞘,而是连鞘点出,精准无比地点在鲨齿剑的剑脊上。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后退三步。
地面留下了六个深深的脚印,每个脚印周围,都有蛛网般的裂痕蔓延。
卫庄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浓烈的战意:“好!三年时间,你确实没有虚度。”
他刚才那一剑,虽只是试探,但也用了七成功力。寻常大宗师,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接下。而秦天不仅接下了,甚至游刃有余。
“先生也精进不少。”秦天神色平静,“刚才那一剑,比三年前强了三倍不止。”
“那这一剑呢?”
卫庄再次出剑。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
鲨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剑势明明从左而来,剑气却从右侧袭至。更诡异的是,剑身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雾气,那雾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横剑术——血噬!
这是卫庄独创的杀招,将横剑术的霸道与毒功结合,一旦中剑,不仅会被剑气所伤,更会被血毒侵蚀经脉,歹毒无比。
秦天面色终于凝重。
他右手虚握,定秦剑终于出鞘。
剑出,金光大盛。
融合了金刚之力、混元真气、先天罡气的金色剑气,如旭日初升,照亮了整个峡谷。那金光中隐隐有龙象虚影咆哮,有混元太极旋转,更有罡气凝结的锐利锋芒。
“破。”
一字吐出,金剑斩落。
血色剑气与金色剑气在空中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诡异的寂静。两股力量相互吞噬、湮灭,碰撞的中心处,空间都仿佛扭曲了。地面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三丈的深坑。
周围的士卒全都被气浪掀飞,即使是铁鹰这样的宗师巅峰,也被逼得连退十余步,气血翻涌。
当一切平息时,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卫庄的白衣袖口,裂开了一道口子。
秦天的玄色披风,缺失了一角。
平分秋色。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刚才那一招,都没有用全力。真正的生死之战,远不止如此。
“够了。”卫庄收剑,眼中战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欣赏,“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但不是现在。”
他转身走向雾中:“盖聂之后,是你。到时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先生慢走。”秦天道,“只是不知,先生接下来要去何处?”
卫庄没有回头,声音从雾中传来:“镜湖。既然盖聂要去那里疗伤,我就在那里等他康复。然后完成那场本该在三年前就完成的决斗。”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中。
悬崖上的白凤、赤练等人也相继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峡谷中的肃杀之气,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