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章台宫回来的第三日清晨,镇北侯府前院。
秦天正在检阅即将随行的黑冰台精锐。二十五人,清一色玄甲黑披风,腰佩制式秦剑,气息凝练如一体。为首者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汉子,抱拳行礼时,甲胄纹丝不响。
“黑冰台地部,统领铁鹰,率二十四名弟兄,奉王命听候镇抚使调遣。”声音平直,不带感情,却透着钢铁般的纪律。
秦天目光扫过这二十五人,心中暗赞。全是先天中期以上,统领铁鹰和四名队长更是宗师巅峰,距离大宗师只差一线。更难得的是,这些人站在一起时气息隐隐相连,显然精通合击之术。
“铁队长请起。”秦天道,“此行追捕盖聂,凶险非常。诸位皆是大秦精锐,本使希望我们能精诚合作。”
“愿为将军效死!”二十五人齐声应答,声震院墙。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妩媚中带着三分冷意,如夜风拂过寒刃。
“秦将军好威风呀,这就要出发了,也不等等我们罗网的‘协助’?”
随着话音,三道身影如鬼魅般飘入院中。
为首是个紫衣女子,身姿窈窕,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她腰间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细剑,剑柄处镶嵌一枚粉色宝珠,在晨光中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左侧是个黑袍男子,全身裹在宽大的斗篷中,连面容都隐在阴影里。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让院中温度骤降三度。
右侧是个红发青年,抱着一柄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剑,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如捕食前的野兽。
铁鹰等黑冰台精锐瞬间拔剑,将秦天护在中央,动作整齐划一。
紫衣女子掩口轻笑:“哎哟,黑冰台的哥哥们好凶呢。我们可是奉赵高大人之命,来‘协助’秦将军的。将军,您说是不是呀?”
秦天挥手示意铁鹰等人收剑,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三位是?”
“罗网天字一等,惊鲵。”紫衣女子欠身一礼,动作优雅如舞蹈。
“罗网天字二等,掩日。”黑袍男子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罗网天字三等,灭魂。”红发青年咧嘴笑道,“将军,咱们以后可要好好‘合作’哟。”
罗网天字级杀手,一下来了三个。其中惊鲵更是天字一等——罗网最高级别的杀手,据说从未失手过。
秦天心中冷笑。赵高果然不甘心只派黑冰台,这是要强行塞人,名义上协助,实为监视,甚至在必要时刻动手。
“既然是赵高大人派来的,本使自然欢迎。”秦天面色不变,“只是追捕盖聂之事,危险重重。三位若有损伤,本使恐无法向赵高大人交代。”
惊鲵娇笑:“将军放心,我们罗网的人,命硬得很。倒是将军这么年轻就到大宗师,可得小心些。江湖上想杀大宗师扬名的人,可不少呢。”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铁鹰踏前一步,宗师巅峰的气势完全爆发:“惊鲵,注意你的言辞!”
“哎呀,铁队长别生气嘛。”惊鲵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人家只是关心将军而已。”
气氛骤然紧张。
秦天忽然笑了:“三位好意,本使心领了。既然要同行,那就要守本使的规矩。”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一切行动听我号令。第二,不得擅自离队。第三,不得滥杀无辜。违反任何一条,军法处置。”
灭魂嗤笑:“军法?将军,我们罗网可不归军法管”
话音未落,秦天身影忽然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灭魂面前,右手轻轻按在灭魂那柄巨剑的剑柄上。
“那归什么管?”秦天微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灭魂瞳孔骤缩。他根本没看清秦天的动作!而且此刻,他握剑的手竟无法动弹分毫——一股浩瀚如海的真元,透过剑柄压得他全身僵硬。
这就是大宗师之威!
惊鲵和掩日同时色变,手按剑柄,却不敢妄动。因为他们感觉到,至少有十道杀机锁定了自己——来自铁鹰率领的黑冰台精锐,还有暗处不知名的气息。
“罗网,归大秦王法管。”秦天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本使,是王上亲封的平叛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三位,明白了吗?”
灭魂额头渗出冷汗,艰难点头:“明明白了。”
惊鲵深吸一口气,重新展露笑颜:“将军说笑了,我们自然是听将军号令的。赵高大人吩咐过,此行一切以将军马首是瞻。”
“那就好。”秦天转身,“铁鹰,给三位安排住处。明日辰时,准时出发。”
当夜,书房密室。
幽月将三份卷宗放在秦天面前:“将军,罗网这三人的情报。”
惊鲵,本名不详,二十五岁。五年前加入罗网,三年内从地字杀到天字一等,执行任务四十七次,无一失败。擅长魅惑之术和刺杀剑法,疑似修炼某种阴毒功法。
掩日,真名未知,年龄未知。罗网最神秘的杀手之一,据说修炼的功法能操控影子,杀人于无形。曾单人刺杀魏国大将军,在三千亲卫中取首级而退。
灭魂,燕国亡国贵族之后,二十四岁。天生神力,修炼横练功夫,巨剑重八十八斤,战场上曾一人破百人军阵。
“都是硬茬子。”秦天合上卷宗,“赵高这次,下了血本。”
“将军,要不要”幽月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现在不行。”秦天摇头,“他们明面上是来协助的,若刚来就出事,赵高必会借题发挥。而且留着他们,反而有用。”
“有用?”
“罗网想监视我,我也想通过他们,看看赵高到底想做什么。”秦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三个人,就是三只信鸽。他们传回去的消息,会告诉赵高我想让他知道的‘真相’。”
幽月恍然:“将军要利用他们传递假消息?”
“不止。”秦天走到窗前,望向院中西厢房——那里住着罗网三人,“惊鲵刚才试探我时,用的是一种精神魅惑之术。虽然被我轻易化解,但能看出来,她修炼的功法有问题。”
“有问题?”
“急于求成,根基不稳。”秦天淡淡道,“她能在五年内从普通人到宗师境界,必然用了邪法速成。这种功法,初期进境极快,但越往后隐患越大。到大宗师门槛时,十有八九会走火入魔。”
幽月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给她一点‘指点’。”秦天嘴角微扬,“让她觉得,跟着我能突破瓶颈。你说,一个有望突破大宗师的天字一等杀手,还会死心塌地效忠赵高吗?”
“可这太冒险了!万一她突破后反噬”
“所以需要控制。”秦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里面是三颗‘锁心丹’。服用后,每月需服解药,否则经脉逆转而亡。找机会,让她‘无意中’服下。”
幽月接过玉瓶,神色复杂:“将军您变了很多。”
“是吗?”秦天望向夜空,“在这座权力的城池里,不变,就是死。赵高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但游戏的规则,得由我来定。”
同一时刻,西厢房。
惊鲵盘膝坐在榻上,面纱已取下,露出一张绝美却苍白的脸。她闭目调息,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掩日如雕塑般站在阴影中,声音嘶哑:“你今天太冒险了。试探大宗师,找死。”
“不试探,怎么知道他深浅?”惊鲵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悸,“他比传闻中更强。我的‘姹女迷魂术’,对他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他化解时那股真元,至阳至刚,正好克制我的功法。”
灭魂在一旁擦拭巨剑,瓮声瓮气道:“那怎么办?赵高大人让我们监视他,必要时”
“必要时?”惊鲵冷笑,“就凭我们三个?你信不信,真动手的话,他能在一刻钟内杀光我们。那个铁鹰和黑冰台的人,也不是摆设。”
“那任务”
“任务照做,但方式得变。”惊鲵重新戴上面纱,“秦天的修为深不可测,跟着他,或许是个机会。”
掩日冷冷道:“你想背叛赵高大人?”
“背叛?”惊鲵笑了,“罗网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赵高是什么人,你我也清楚。我们这些杀手,不过是工具而已。工具,当然要选最锋利的主人。”
她看向窗外主屋方向:“二十二岁的大宗师,王上面前的红人,手握重兵,治理一方这样的人,不值得投靠吗?”
灭魂挠头:“可赵高大人那边”
“赵高那边,自有交代。”惊鲵眼中闪过狡黠,“我们如实汇报就行。至于‘实情’是什么那要看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三人沉默。
许久,掩日缓缓道:“你确定他值得我们赌?”
“不确定。”惊鲵起身,“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的功法已到瓶颈,再不想办法突破,三年内必死无疑。秦天他或许有办法。”
她推开窗,夜风吹入,带着深秋的寒意。
“明日出发,都机灵点。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色中,镇北侯府一片寂静。
但在这寂静之下,暗流已在涌动。罗网的杀手,黑冰台的护卫,还有那位年轻的宗师将军各方势力在这座府邸中,开始了第一轮无声的博弈。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岭深处,盖聂带着那个孩子,也正等待着追捕者的到来。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夜,悄然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