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咸阳西门。
秦天只带了幽月和五十亲卫,轻装简从,快马加鞭先至。狼牙营一万五千主力,由猴三统领,尚在三百里外按正常行军速度推进。
当咸阳那熟悉的灰黑色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饶是秦天心志如铁,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三年了。
离开时是十九岁的少年将领,带着灭赵的赫赫战功,也带着朝堂无数怀疑的目光。归来时已是二十二岁的大宗师、赵地实际的掌控者、手握五万精锐的一方诸侯——更是当今天下,最年轻的宗师。
城门处的盘查比三年前森严了数倍。守军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且除了常规城卫军,还有黑冰台的便衣混在人群中,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入城者。
“来者何人!”守门校尉按剑上前,声音冷硬。
幽月正要上前答话,秦天摆了摆手,亲自下马。他未穿官服,只着一身玄色劲装,但腰间悬挂的“镇抚使”令牌和那柄嬴政亲赐的“定秦剑”,已昭示身份。
“赵地镇抚使,秦天,奉王命回京。”
校尉看清令牌和佩剑,脸色一变,单膝跪地:“参见镇抚使大人!末将不知大人今日抵京,有失远迎”
“无妨,你职责所在。”秦天扶起他,“城中戒严了?”
校尉低声道:“自荆轲刺秦后,全城戒严已半月。入城者需验明身份、搜身检查,携带兵器者需登记在册大人,您这五十亲卫的兵器”
“按规矩办。”秦天示意亲卫交出兵器登记,“王上可在宫中?”
“王上”校尉神色恭敬,“今日朝会方散,听闻大人回京,已命人传旨,召大人即刻入宫。”
这么快?秦天眼神微动。
办好入城手续,一行人牵马入城。街道依旧繁华,但气氛明显不同。商铺虽开着,但顾客稀少;行人匆匆,少有驻足交谈;巡逻的甲士一队接一队,铠甲摩擦声不绝于耳。
“将军,直接进宫吗?”幽月问。
“先回府,更衣。”秦天道,“面君不可失仪。”
秦天的府邸在咸阳西区,是当年灭赵后嬴政所赐。三年来虽无人常住,但一直有仆役打理。
当马车停在府门前时,老管家秦福已带着全府仆役跪迎门前。
“恭迎大人回府!”
秦天扶起秦福,这位老仆是他从邯郸带回来的赵人,三年不见,鬓角已全白。
“福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秦福老泪纵横,“大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宫里刚才来人传旨,说王上召您酉时入宫。”
酉时,还有两个时辰。足够更衣用膳。
章台宫偏殿,烛火初上。
嬴政端坐御案后,三年不见,这位秦王越发威严深沉。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三年前秦天离京时,他亲赐的贴身之物。此刻烛光下,玉佩温润,映着他眼中难以察觉的欣慰。
殿中侍立的只有赵高一人,垂首静立如雕塑。
“王上,秦镇抚使已至宫门。”内侍低声禀报。
“宣。”嬴政放下玉佩,神色恢复帝王应有的庄重,但眼中那份锐利深处,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笑意。
二十二岁的大宗师。
寡人的儿子。
当秦天步入殿中时,嬴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要穿透三年时光,看清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每一丝变化。更高了,更沉稳了,那股内敛如渊的气息确实是大宗师之境。
“臣秦天,参见王上。”秦天躬身行礼。
“平身。”嬴政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赵高却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波澜,“秦卿,近前说话。”
秦天上前三步,停在御阶之下。
嬴政仔细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好,很好。三年赵地,不仅民生军务大有建树,武道更是一日千里。二十二岁的大宗师寡人没看错人。”
这话一出,侍立的赵高心中巨震。他知道秦天突破大宗师,却没想到王上不仅不忌惮,反而如此欣慰?
“臣侥幸。”秦天恭敬道。
“侥幸?”嬴政起身,走下御阶,来到秦天面前,“武道一途,何来侥幸?你能在三年内从先天破境到大宗师,是你自己的天赋与努力。寡人当年入大宗师时,已近三十岁。”
他拍了拍秦天的肩,这个动作让赵高瞳孔微缩——王上何时对臣子有过如此亲近之举?
“赵地三年的奏报,寡人都看了。”嬴政走回御座,语气转为正事,“粮仓满,军备足,民心归附你做的,比寡人预期的更好。冯亭的密奏中甚至说,赵地百姓如今提起‘秦人’,已无多少抗拒。”
“此乃王上威德所至,臣不过执行王命。”秦天道。
“不必过谦。”嬴政摆手,“有功就是有功。不过眼下,有一桩更紧要的事——”
他目光锐利起来:“荆轲刺秦之事,你已知晓。盖聂携其遗孤叛逃,已出函谷关。寡人要你负责追捕。”
“臣领命。”秦天毫不犹豫,“只是盖聂乃当世剑圣,臣虽入大宗师,恐”
“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嬴政打断他,“盖聂叛逃,背后恐有蹊跷。鬼谷之地,历来神秘。寡人要你追捕盖聂是真,探查鬼谷也是真。”
他取出一卷地图铺开:“鬼谷一派,自苏秦张仪以来,便暗中影响天下大势。盖聂三年前入秦,如今突然叛逃,直奔鬼谷寡人要你弄清楚,鬼谷究竟站在哪一边。”
秦天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鬼谷位置,秦岭深处,云雾缭绕。
“臣需要权柄。鬼谷非秦土,若领兵越境”
“寡人已命王翦屯兵函谷关,随时可为你后盾。”嬴政道,“至于权柄寡人授你‘平叛钦差’之职,可节制关中、关东所有驻军,先斩后奏。”
他顿了顿:“另外,寡人会派一队黑冰台精锐随你同行,供你调遣。”
不是罗网,是黑冰台。这个细微差别,秦天立刻领会——王上要给他的是真正的心腹力量,而非赵高掌控的罗网。
“臣,必不负王上所托。”秦天郑重道。
嬴政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个孩子,三年前离京时还需自己暗中铺路,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甚至成就已超越自己当年。
寡人的血脉,终究不凡。
“去吧。”嬴政挥手,“三日后出发。这三天,好生休整。咸阳城中若有人为难你,直接报于寡人。”
“谢王上。”
秦天退出后,殿内重归寂静。
赵高小心翼翼上前:“王上,秦将军如此年轻便手握重权,又得大宗师之境,朝中恐有非议”
“非议?”嬴政抬眼,目光如寒冰,“寡人用人,何时需要看他人眼色?”
“奴才失言。”赵高连忙躬身。
“赵高。”嬴政声音平静,却让赵高脊背发凉,“你是寡人的奴才,就该明白——秦天是寡人选中的人。他的权势,是寡人给的;他的成就,是寡人乐见的。你,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重若千钧。
赵高扑通跪地:“奴才明白!奴才定当全力辅佐秦将军!”
“起来吧。”嬴政望向殿外夜色,眼中那份属于父亲的欣慰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帝王的深邃,“传令黑冰台,选二十名先天巅峰高手,五名宗师巅峰高手,三日内听候秦天调遣。另外暗中保护他。他若有失,提头来见。”
“奴才遵旨!”
走出章台宫时,已是戌时。
夜幕完全降临,咸阳宫阙在灯火中显得巍峨而神秘。秦天站在宫门外的石阶上,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殿中那一幕,嬴政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
不是猜忌,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信任与欣慰?
“将军。”幽月从暗处走出,“府中来报,您离京这三年,府邸周围一直有眼线,但今日您回府后,那些眼线撤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似乎是黑冰台的人,而且态度恭敬。”
黑冰台?不是罗网?
秦天心中一动。嬴政刚才说派黑冰台精锐随行,现在又撤换府邸周围的监视这是在向他传递什么信号?
“回府。”秦天道,“明日开始,我要见几个人。”
马车驶过咸阳街道,夜色中的城池依旧繁华,但那种肃杀之气,在秦天心中已淡去几分。
嬴政的态度,给了他最大的底气。
这位千古一帝的心胸,比他想象的更宽广。不忌惮臣子功高,不猜忌将领权重,只要你能为他、为这个天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这样的君王,值得追随。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秦天抬头,看向府门匾额上“镇北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离开咸阳时,嬴政在章台宫最后说的那句话:
“记住,你是大秦的剑。剑越锋利,寡人越高兴。”
如今,这把剑已淬炼成宗师之剑。
那么接下来,就该让天下人看看,这把剑,能斩开怎样的天地。
秦天踏入府门,身影在灯火中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