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函谷关。
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此刻气氛肃杀。关墙上旌旗招展,守军数量比平时多了三倍。关内军营连绵,正是王翦率领的十万大军,如猛虎踞于关隘,随时准备出关作战。
关守府内,秦天看着面前摊开的地图,眉头微皱。
“将军,这是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线索。”铁鹰指着地图上几处标记,“盖聂叛逃当日,从咸阳西门出城,一路向西。沿途共遭遇七次拦截,其中三次是黑冰台,四次是当地驻军。七战皆胜,斩宗师七人,精锐士卒二百余。”
惊鲵站在一旁,紫衣在烛光下泛着幽光:“盖聂的剑法,走的是‘一剑破万法’的路子。太阿剑又是天下名剑,配合他的修为,寻常宗师确实不法阻挡他。”
“问题不在这里。”秦天手指划过地图,“从咸阳到函谷关,正常行军需五日。盖聂带着一个孩子,却只用了三日。而且”
他指向地图上的几个点:“这七次拦截,地点分布很奇怪。你们看,第一次在咸阳西郊十里,第二次在五十里外的驿站,第三次却在百里外的山林他像是在故意选择战场。”
掩日嘶哑的声音响起:“他在练兵。”
“练兵?”灭魂不解。
“那个孩子。”掩日道,“荆轲之子,荆天明。盖聂带着他,每遇拦截,都会让那孩子观战。最后一次在函谷关前,那孩子甚至拿起了剑。”
秦天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盖聂在教那孩子剑法?在逃亡路上?”
“剑圣盖聂,一生痴于剑。”惊鲵接口,“他叛逃的原因至今不明,但既然带走荆天明,必有所图。”
密室陷入沉默。
一个剑圣宗师,带着一个孩子,在逃亡途中教剑——这听起来荒唐,但如果是盖聂,确实做得出来。
“继续。”秦天道。
铁鹰又铺开另一张图:“这是函谷关外的地形。盖聂斩断吊桥后,潜入秦岭。我们的人在关外三百里处的‘黑风峡’,发现了打斗痕迹。”
图上标注着黑风峡的位置,两侧悬崖高耸,中间一条窄道。
“现场有血迹,但不多。从痕迹看,是盖聂一人对战至少二十人,而且对方布了阵法。”铁鹰神色凝重,“从残留的真气波动判断,其中至少有三位宗师。”
灭魂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人围杀剑圣?谁这么大的手笔?”
“不是围杀,是试探。”秦天忽然道,“如果真要围杀,不会选黑风峡那种地形——两侧悬崖,易守难攻。而且,盖聂若是陷入死战,不可能只留下那么点血迹。”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对方是在试探盖聂的实力,同时可能也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将军的意思是”铁鹰若有所思。
“盖聂叛逃,震动天下。想保他的人有,想杀他的人更多。”秦天目光深邃,“保他的,可能是六国余孽,也可能是某些江湖势力。想杀他的除了大秦,还有谁?”
惊鲵眼中闪过异色:“将军怀疑,那批人不是冲盖聂去的?”
“至少不全是。”秦天手指点在地图某处,“黑风峡再往西四百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看去,那里标注着三个小字:奈河渡。
掩日嘶哑道:“将军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是,也不是。”秦天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我们不进山,但也不在原地等。我们要赶到盖聂前面去。”
“前面?”
“从这里到鬼谷,最短路线是经‘一线天’、‘龙骨岭’、‘忘川河’。但如果我是盖聂,被人追杀之下,绝不会走最短路线。”秦天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会绕路,会故布疑阵,甚至会反其道而行之。”
他指向地图上另一条路:“看这里,从‘一线天’往西北,有一条隐秘小路,可绕开龙骨岭,经‘断魂崖’抵达忘川河上游。这条路险峻异常,常人难行,但对大宗师而言,反而可能是最佳选择。”
“将军如何得知这条小路?”惊鲵好奇。
“墨家典籍。”秦天道,“三年前在赵地,墨离先生曾赠我一套《天下山川志》,其中对秦岭记载甚详。这条‘断魂崖’小路,是先秦修士采药所辟,如今已荒废百年,知道的人不多。”
众人恍然。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秦天手指重重点在‘忘川河上游’的位置,“不是进山追捕,而是抢在盖聂之前,抵达这里——忘川河上游唯一的渡口,‘奈何渡’。”
铁鹰计算了一下距离:“从潼关到奈何渡,约四百里,若急行军,三日可至。但盖聂若从一线天绕路断魂崖,至少需要五日”
“我们有时间差。”秦天眼中闪过锐利光芒,“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轻装疾进,务必在两日内抵达奈何渡。同时,放出消息,就说我率大军已进山搜捕。”
“放出假消息?”幽月若有所思。
“对,迷惑所有关注此事的人。”秦天道,“燕国余孽、江湖势力,乃至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山里,实则我们已经绕到前面去等。”
惊鲵深深看了秦天一眼。这个年轻将军,不仅武道超凡,谋略也如此深远。二十二岁便有这等心机与决断,难怪王上如此器重
“惊鲵。”秦天忽然看向她。
“属下在。”
“你轻功最好,擅长隐匿。我要你先行一步,潜入断魂崖一带侦察。”秦天道,“记住,只是侦察,若发现盖聂踪迹,不要惊动,立即回报。”
“掩日,你负责沿途清除可能的眼线,确保大军行踪不被泄露。”
“灭魂,你随大队行动,开路先锋。”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遵命!”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
五千狼牙精锐卸下重甲,只带三日干粮和必备兵器,轻装简从,如一支利箭射向西北。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林间飞鸟。
秦天骑马行在中军,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秦岭山脉,云雾缭绕中,那座大山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盖聂,你究竟在何处?
你的叛逃,是真的背叛,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那个孩子荆天明。荆轲刺秦,虽败犹死,他的儿子,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无数疑问在秦天心中盘旋。但他知道,答案很快就会出现——在忘川河边,在奈何渡口。
那时,他将面对天下闻名的剑圣,也将面对自己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强大、最不可测的对手。
“将军。”幽月策马靠近,“刚收到咸阳密报,王上又增派了两万禁军,由蒙恬将军统领,已出函谷关,随时可以接应我们。”
秦天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嬴政的信任与支持,从未因距离而减弱。
“还有”幽月压低声音,“赵高昨日在朝堂上,暗示将军按兵不动,有养寇自重之嫌。被王上当庭斥责,罚俸半年。”
“呵。”秦天轻笑,“赵高这是急了。”
他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眼神渐渐坚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阴谋陷阱,无论盖聂有多强,这一战,他都必须要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大秦的利剑,从来不是用来内斗的,而是用来开疆拓土、平定天下的。
夕阳西下,五千铁骑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
而在百里外的秦岭深处,断魂崖上,一个青衣男子正站在崖边,望着东方。
他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师父,有人在追我们吗?”男孩问。
青衣男子——盖聂,沉默片刻,缓缓道:“很多人。但真正值得在意的,只有一个。”
“谁?”
“一个很年轻的对手。”盖聂望向东方天际,“他本该在山里找我们,但我有种预感他会走另一条路。”
男孩似懂非懂:“那我们怎么办?”
盖聂握紧手中的渊虹剑,剑鞘古朴,剑柄温润。
“继续向前。”他说,“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山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角。
剑圣的眼神,如古井深潭,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剑意。
两股命运的洪流,正在秦岭的山川之间,悄然交汇。
而交汇点,就在前方那条名为忘川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