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大宗师的第七日,狼牙大营的修炼密室前已恢复了往日的肃静。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天地元气残余,还在诉说着那场惊世骇俗的突破。
秦天坐在新建的演武厅上首,面前摊开着最新修订的《狼牙操典纲要》。幽月侍立一侧,墨离则坐在客位,三人正在商讨墨家机关术与军中战法的进一步融合方案。
“将军设计的‘三才军阵’,配合墨家的‘连环弩车’,确实能让普通士卒威胁到先天高手。”墨离指着一张机关图,“但这连环弩车的机括太过精密,野战环境中易出故障,需改良为更简单的结构。”
秦天点头:“可。战场之上,可靠重于精巧。墨离先生,墨家弟子在赵地这三年,协助水利、改良农具、设计城防,功劳不小。本使已上书咸阳,为墨家请功。”
墨离神色复杂:“巨子有言,墨家行事只为‘兼爱非攻’,不求功名利禄。倒是将军三年之约将至,咸阳那边,恐怕不会让将军再留赵地。”
话音未落,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冲进演武厅时几乎跌倒:“报——!咸阳八百里加急!天使已至营门!”
“天使?”秦天眉头一皱。按惯例,三年述职的召令应还有月余才到,且不会用“八百里加急”这种规格。
“来的谁?”
“是是中车府令赵高大人亲自为使者!随行黑冰台锐士三百,已到营门!”
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墨离起身:“将军,墨家不便参与朝堂之事,先告辞了。”
“先生自便。”秦天点头,转向幽月,“传令,开中门,摆香案,迎接天使。”
营门外,三百黑冰台锐士分列两旁,清一色玄甲黑马,杀气腾腾。正中一辆四驾马车,车帘低垂。
秦天率狼牙营众将出迎,刚至营门,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深紫色官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缓步下车。
正是赵高。
他身形瘦削,面容阴柔,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扫过狼牙营众将时,众人竟觉脊背发凉——那是久居高位、执掌生杀养成的无形威压。
“赵地镇抚使秦天,恭迎天使。”秦天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赵高上下打量秦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片刻后,他尖细的声音响起:“秦将军免礼。咱家奉王命而来,有紧急军务,请将军接旨。”
不是“宣旨”,是“请接旨”。这微妙的用词差异,让秦天心中一凛。
“臣,秦天听旨。”
赵高展开一卷玄色诏书,声音陡然提高:“秦王诏令:荆轲刺秦事败,同党盖聂携荆轲遗孤叛逃,已出函谷关。着赵地镇抚使秦天,即刻卸任镇抚使职,率本部精锐,三日内启程回咸阳听调,参与追捕盖聂。赵地军政暂由副使冯亭代管,待朝廷新命。钦此!”
诏书念毕,全场死寂。
荆轲刺秦?盖聂叛逃?
这两个消息任何一个都足以震动天下,何况接连发生!
秦天脑中飞速运转。按历史,荆轲刺秦发生在公元前227年,如今是秦王政十九年(前228年),时间吻合。但盖聂这位《秦时明月》中的剑圣,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叛逃了?
更重要的是,这道诏令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是召其回朝述职,而是“即刻卸任”“三日内启程”“参与追捕”——这是急令,是征调,是不容商议的命令!
“秦将军,接旨吧。”赵高将诏书递到秦天面前,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王上对将军寄予厚望。盖聂乃当世剑圣,大宗师修为,叛逃时连杀黑冰台七位先天高手。这等逆贼,非将军这样的年轻俊杰不能制之。”
这话看似褒奖,实为捧杀。大宗师对大宗师,无论胜负,都注定是一场恶战。
秦天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诏书:“臣,领旨。”
赵高笑容更深:“将军果然忠勇。另外,王上还有口谕:将军在赵地三年,政绩卓着,本应重赏。但眼下追捕要犯为先,待将军功成回朝,一并封赏。”
“谢王上。”秦天面无表情。
“既如此,咱家就不多留了。”赵高转身登车,临上车前忽然回头,“对了,听说将军近日武道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咸阳城中,可是好久没有新的大宗师出现了。”
车帘落下,三百黑冰台护卫着马车扬尘而去。
直到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狼牙营众将才敢出声。
“将军!”猴三第一个忍不住,“这算什么?三年辛劳,一句口谕就打发了?还要您去追捕盖聂?那盖聂成名二十年,剑圣之名不是白叫的!”
李顺也皱眉:“更蹊跷的是,盖聂叛逃为何要调赵地的兵?咸阳禁军、黑冰台、罗网,哪个不能追捕?非要千里迢迢调将军回京?”
幽月低声道:“恐怕是朝中有人不愿见将军在赵地坐大。”
秦天看着手中的诏书,玄色帛布上金丝绣成的秦王玺印灼灼生辉。他忽然笑了:“好手段。”
“将军?”众人不解。
“一石三鸟。”秦天转身走向中军大帐,“第一,将我调离赵地,断我根基。三年经营,人脉、军权、民心,一旦离任,能带走多少?第二,让我去追捕盖聂。胜了,功劳是咸阳指挥有功;败了或死了,除去一个潜在威胁。第三,试探我的实力和忠诚——若抗命,便是谋反;若遵命,就入局。”
帐内,秦天铺开天下舆图,手指点在咸阳位置,然后向西移动,划过函谷关,停在关外某处。
“盖聂携荆轲之子叛逃,目标很可能是关东六国余孽聚集之地。”他目光锐利,“而王上派我去追,用意更深——既要擒杀盖聂,也要借此机会,扫清关东的某些势力。”
众将凛然。
“那我们”猴三握紧刀柄。
“遵旨,回咸阳。”秦天斩钉截铁,“但怎么回,带谁回,回之后怎么做,我们自己说了算。”
他看向幽月:“立即传令:一、狼牙营五万人马,留三万五千驻守赵地,由李顺统领,冯亭节制。二、挑选一万五千精锐,随我回咸阳,其中必须包含全部侦察营、工兵营和三分之一的骑兵。三、所有新式装备、墨家机关器械,能带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封存,只有我和李顺同时下令才能启用。”
“诺!”幽月领命而去。
“猴三。”
“末将在!”
“你率三千先锋,明日一早先行出发,沿途打探消息。重点查清:盖聂叛逃的具体路线、随行人员、接应势力,以及咸阳城中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动向,特别是李斯、赵高、王翦等重臣的动静。”
“得令!”
秦天又看向其余将领:“各部立即开始准备,三日后的辰时,全军开拔。记住,我们不是溃退,是凯旋回朝——军容要整,气势要足,让所有人都看看,狼牙营是什么模样!”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各自散去。
帐内只剩下秦天一人。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墨离:“墨离先生台鉴:赵地三年,承蒙墨家鼎力相助今秦天奉召回咸阳,赵地水利农桑诸事,望先生继续扶持他日若有缘,当与先生把酒论道”
第二封却是一封密信,以特制密码写成,收信人是章台宫某位不起眼的内侍——那是三年前嬴政秘密交给他的联络渠道,只有最紧急时才可用。
信中只有三句话:“臣奉命回京。赵地已成,根基已固。王上若信臣,请准臣便宜行事。”
封好密信,秦天唤来亲卫队长:“这封信,你亲自送去咸阳,面交收信人。记住,若途中遇险,宁可毁信,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誓死完成任务!”亲卫队长郑重接过,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做完这一切,秦天走出大帐,登上营中了望塔。
夜色中的狼牙大营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已与往日不同。三年安逸即将结束,血与火的征途又要开始。
他望向咸阳方向,目光穿越千山万水。
三年蛰伏,潜心经营,本以为能徐徐图之。但历史的大潮从不等人,荆轲刺秦、盖聂叛逃这些事件如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将他推回舞台中央。
也好。
秦天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大宗师的境界,总要在真正的风浪中才能检验。咸阳那座舞台,比赵地更大,对手更强,博弈更凶险。
但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只有先天修为、只能谨慎行事的少年将领了。
“盖聂”秦天轻声自语,“剑圣么?正好,让我看看,这个世界的巅峰剑道,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普通军中制式长剑,但在大宗师手中,剑身自然泛起淡淡金芒。
随手一挥,十丈外一座箭垛无声分为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这就是大宗师。一草一木皆可为剑,一举一动皆含天威。
“将军。”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离先生求见。”
“请。”
墨离登上了望塔,面色凝重:“将军真要回咸阳?”
“王命难违。”
“那赵地这些基业”
“基业在人,不在物。”秦天转身,“三年时间,我已让赵地百姓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日子;让狼牙营将士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是强军;让那些观望者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追随。这些,谁也夺不走。”
墨离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令牌非金非木,漆黑如墨,正面刻着一个“墨”字。
“此乃墨家‘钜子令’的副令。”墨离郑重递上,“持此令,可调动天下墨家弟子三次,每次不超过百人。前巨子六指黑侠生前说将军所为,虽非完全契合墨家之道,但确在践行‘兼爱’‘利民’。这令牌,算是墨家的一点心意。”
秦天接过令牌,入手温润:“秦天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若将来墨家有事,秦天力所能及处,绝不推辞。”
“有将军这句话,够了。”墨离拱手,“山高水长,将军保重。”
“先生保重。”
墨离离去后,幽月轻声道:“将军,我们还能回赵地吗?”
“不知道。”秦天望向星空,“但无论能不能回,这三年都没有白费。赵地,永远是我崛起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离开咸阳时,嬴政在章台宫说的那句话:“三年之后,寡人要你在三年内,让赵地百姓忘记自己是赵人,心甘情愿做大秦子民。”
如今三年期满。
他做到了吗?
至少,赵地没有叛乱——除了那次被他雷霆镇压的旧贵族之乱。百姓能吃饱,边境渐宁,军力强盛。
这份答卷,应该能交得过去了。
但嬴政要的,恐怕不止这些。
“传令下去,”秦天最后看了一眼狼牙大营,“明日开始,全军换装,披挂最精良的甲胄,携带最锋利的兵器。我们要让咸阳的人看看,北地三年,练出了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也让天下人看看,”他眼中金芒一闪而逝,“我秦天,是如何从赵地走回咸阳的。”
夜风呼啸,卷动战旗。
三年蛰伏结束,帷幕拉开,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