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河内郡城,万籁俱寂,唯有郡守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秦天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三份文书:一份是王翦给的军令,一份是罗网提供的赵军调动情报,还有一份是他自己写的《东路进军方略》。
窗外传来打更声,四更天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情报中那句“李牧亲信部将司马尚,三日前进驻滏口径”。滏口径是邺城以西的咽喉要道,地形险要,一夫当关。李牧派心腹大将守在那里,显然已经预判到秦军会从河内东进。
“果然不愧是战国四大名将”秦天低声自语。即便他拥有先知记忆,知道李牧最终会被赵王猜忌处死,但在这之前,这位军神依然是难以逾越的高山。
历史上的李牧,先是在肥之战大败秦军,后又在番吾之战击退秦军第二次进攻,最终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赵王迁的猜忌和奸臣郭开的谗言之下。那是两年后的事。
但现在,秦天等不了两年。
他必须让这个过程提前。
“幽月。”秦天唤道。
一直候在门外的幽月推门而入:“将军。”
“狼眼在邯郸的布局,到什么程度了?”
幽月略一思索:“通过盐帮和商队,我们在邯郸安插了七个情报点:两处酒肆,一处客栈,一处布庄,还有三个市井眼线。能接触到市井流言、物价变动,但要渗透到贵族圈层还差些火候。”
“赵王迁身边呢?”
“赵王迁宠信奸臣郭开,郭开贪财好色,我们正在设法接触。但此人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
秦天点头,手指轻敲案面:“如果我们有办法让郭开相信,李牧要谋反呢?”
幽月瞳孔微缩:“将军是说反间计?”
“不错。”秦天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赵国地图前,“李牧功高震主,赵王迁本就猜忌。郭开贪财,又与李牧有旧怨。我们只需要轻轻一推”
他转身,眼中闪着锐利的光:“狼眼即刻启动‘谣言计划’。在邯郸市井散布三则流言:一,李牧在军中私设祭坛,自称‘代王’;二,李牧之子李敢私下收留赵国流亡宗室;三,李牧与秦军秘密和谈,欲划河内而治。”
幽月迅速记录,但提出疑问:“将军,这些谣言太过离奇,赵王会信吗?”
“单独一条不会信,但三条同时出现,反复传播,就会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秦天道,“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给郭开‘证据’。”
“证据?”
秦天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卷帛书和一枚玉佩。帛书上是模仿李牧笔迹写的密信,内容含糊其辞,但提到“大事若成,当以河内相酬”;玉佩则刻着一个模糊的“秦”字纹样——这是秦天让墨家弟子仿制的,工艺精湛,足以乱真。
“这”幽月拿起玉佩细看,“仿得真像,但郭开会信吗?”
“光有这个不够。”秦天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钥匙,正是那穿梭诸天的宝物。他心念微动,钥匙微微发热,一道信息流入脑海——那是某个武侠世界中“易容大师”的技艺片段。
“我们需要一个‘证人’。”秦天道,“找一个与李牧有几分相似的死囚,用易容术稍作修饰,让他在‘逃亡’途中被郭开的人‘偶然’抓获。他身上要带着这些‘证据’,还要有一套精心准备的说辞。”
幽月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此计若成,李牧危矣。但是否太过”
“太过阴毒?”秦天替她说完了话。他沉默片刻,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我知道。李牧是当世名将,我不愿用这种手段。但战争从来不是公平的较量,它关乎生死,关乎国运。我身后是五万三千将士的性命,是河内郡百万百姓的安危,是整个灭赵大计”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若能以此计速胜,减少双方将士的伤亡,避免更长的战乱,那我宁愿背负这阴毒之名。”
幽月深深看了秦天一眼,躬身道:“妾身明白了。此事需周密安排,妾身亲自去办。”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秦天摇头,“此事需借罗网之手。”
“罗网?”幽月一惊,“他们会配合吗?”
“会。”秦天笃定道,“罗网直属王上,一切以秦国利益为先。若能除掉李牧,他们不会拒绝。而且由他们出手,痕迹更少,可信度更高。”
他铺开纸笔,开始写信。信是写给“罗网七号”的——自从黑石峪一战后,那位面具杀手虽未再出现,但秦天知道,罗网一直在暗中监视。而监视,也意味着可以联系。
信很短,只有三句话:“李牧不除,攻赵难成。有计可使赵王自毁长城。若有意,三日后子时,平阳城东土地庙。”
没有落款,但秦天在信纸右下角画了一个微小的狼头图案——这是他与罗网七号交手时,对方剑柄上的标记。他当时只看了一眼,但先天之境的记忆力让他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
“派人送到平阳城东的‘陈记杂货铺’,老板姓陈,左眼有疤。只说‘狼送信’,他自会处理。”秦天将信递给幽月。
“将军认识罗网的人?”
“算是打过交道。”秦天没有多说,“现在,我们来推演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秦天与幽月详细推敲了反间计的每一个步骤:谣言如何散布才最自然,“证据”如何“偶然”被发现,“证人”如何安排才不露破绽,郭开得到证据后会如何行动,赵王迁可能的反应
当晨光彻底照亮书房时,一份完整的《疑兵之计实施方案》已经完成。
“最后一步,”秦天在方案末尾加上,“当李牧被猜忌的消息传出,我军即刻发动佯攻,做出要与李牧‘里应外合’的姿态。赵王迁见状,必会深信不疑。”
幽月叹服:“将军此计,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李牧纵有通天之能,恐怕也难逃此劫。”
“不,”秦天却摇头,“李牧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此计最多让他被暂时剥夺兵权,或者调离前线。要想彻底除去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一场败仗。”秦天目光深远,“当赵王迁换将,新帅无能,被我军大败之时,他才会想起李牧的好,却又不敢再用。那时,郭开再进谗言,赵王迁才会下杀手。”
他站起身:“所以我们的计划分两步:第一步,用反间计让李牧失势;第二步,趁赵军换将混乱时,发动雷霆一击。两步完成,邯郸门户洞开。”
幽月忽然问道:“将军似乎对李牧的结局很确定?”
秦天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为将者,当知己知彼。我研究李牧久矣,此人刚直不阿,功高震主,又得罪郭开这等小人。自古名将,多不得善终,李牧岂能例外?”
幽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
三日后,子时,平阳城东土地庙。
秦天独自一人,黑衣蒙面,站在破败的庙宇中。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照亮了斑驳的神像。他闭目静立,先天之境的感知扩散开来,十丈内的风吹草动了然于心。
忽然,一股阴冷的气息出现在庙外。
“你胆子不小。”沙哑的声音响起,罗网七号如鬼魅般出现在庙门口,依旧戴着面具,黑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为了大秦,冒点险值得。”秦天道。
七号走进庙内,目光如刀:“信中所说,可是真?”
“真与假,罗网自能判断。”秦天从怀中取出那份实施方案的抄本,“计划在此,罗网若愿配合,李牧三月内必失兵权。若不愿,我另寻他法。”
七号接过帛书,迅速浏览。面具后的眼睛越来越亮:“好计策。谣言、物证、人证层层递进,直击赵王疑心。此计若成,可抵十万大军。”
他收起帛书:“罗网会配合。谣言三日内传遍邯郸,‘证据’七日内会到郭开手中。但‘证人’需要你提供。”
“人已备好,明日可送到指定地点。”
七号点头,忽然道:“秦将军,你可知此计若成,你在王上心中的分量会大大加重?但若败了”
“若败了,我自担全责,与罗网无关。”秦天坦然道。
“有意思。”七号第一次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难怪卫庄说,你是值得注意的人。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天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面对罗网这种级别的杀手,即便如今突破先天,依然压力巨大。
他走出土地庙,望着北方星空。那里是邯郸的方向,也是李牧所在。
“李将军,对不住了。”秦天低声自语,“各为其主,各安天命。但愿来世,你我能生在太平年代,不必兵戎相见。”
他知道,从今夜起,历史的车轮将被他亲手推动,加速转向另一个方向。李牧之死将提前两年,赵国灭亡将提前开启,而这一切,都将改变这个时代的轨迹。
但秦天没有犹豫。乱世之中,仁慈是奢侈品,他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是赢得胜利,是终结这百年战乱。
回到郡守府时,幽月还在等候。
“如何?”
“罗网答应了。”秦天道,“计划启动。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谣言已经通过三条渠道散出:盐帮的盐贩、三水帮的船工、还有我们伪装的行商。三日内,邯郸市井会传遍那些流言。”幽月道,“‘证人’也准备好了,是个死刑犯,与李牧有三分相似,易容后可增至六分。他说只要保全他家人性命,愿做任何事。”
“好。”秦天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邯郸位置,“那么,现在我们就等等赵王迁心中的猜忌之种,生根发芽。”
他转身,对幽月郑重道:“此事绝密,除你我之外,不得让第三人知晓全貌。包括猴三、李顺,也只告诉他们该知道的部分。”
“妾身明白。”
窗外,天色将明。新的一天开始,而一场针对战国名将的阴谋,已经悄然展开。
秦天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上,就不能回头。他将用先知记忆为刃,以情报网络为网,在这个时代,书写属于自己的历史。
而李牧,将成为他名将之路上,第一个以智谋而非武力击败的传奇。
晨光中,秦天的眼神坚定如铁。大战将至,谋战已启。他不仅要赢在战场,更要赢在人心,赢在这无形却致命的权谋之争中。
名将之路,从来不只是沙场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