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巡山的牛妖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巨斧,暴虐的妖气几乎凝为实质,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得微微扭曲。
朱宁没有半分迟疑,身影一折,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阴影。
他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连心跳都几乎停滞。
巡山牛妖的脚步声沉重如鼓,自他藏身之处不足十丈之地,缓缓走过。
为首的牛妖百夫长鼻子动了动,似乎嗅到了什么。
他赤红的双目扫过这片寂静的灌木丛,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朱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骨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向脚下的一株枯草。
一丝微不可察的腐烂规则,无声地注入。
那株枯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散发出一股极其轻微的,尸体腐烂般的恶臭。
“什么味儿?”
牛妖百夫长皱了皱眉,厌恶地向那株枯草的方向啐了一口。
“晦气!不知是哪头不长眼的野狗,死在了这里。”
他没有再停留,带着队伍,继续向东巡逻而去。
朱宁没有动。
他像一尊真正的石像,在原地蛰伏了足足一炷香,直到那股暴虐的妖气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才缓缓地,自那片阴影中滑出,继续向西。
越靠近积雷山,巡山的妖兵便越发密集。
他甚至看到了一支由数百名妖兵组成的精锐,正押解着一队人类奴隶,向山中走去。
这里是真正的妖魔之国。
秩序,建立在最纯粹的血腥与暴力之上。
当那座传说中的火焰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朱宁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那不是一座山。
那是一头蛰伏于天地之间的远古凶兽。
山体漆黑,寸草不生,山巅之上,却终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魔火,将半边天穹都映照得一片暗红。
磅礴的妖气如实质的潮汐,一波波地冲刷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神魂都压得粉碎。
朱宁强忍着那股源自血脉的战栗,绕开了守卫森严的正门,潜行至一处更加偏僻的侧峰。
这里,有一条早已废弃的小路,地图上没有标注,是蛇母用数条毒蛇的性命,换来的最后情报。
小路的尽头,是一扇由整块火山岩打造的,不起眼的石门。
门前,立着两尊更加高大的牛妖。
他们没有穿甲,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烙印着狰狞的魔纹。
他们是牛魔王的亲卫。
朱宁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他缓缓地,自那片黑暗的阴影中走出。
“站住!”
两尊牛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手中的混铁棍发出沉闷的破空之声,交叉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朱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苍白骨甲的右手,掌心向上。
一枚雕刻着芭蕉叶纹路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一股与这座火焰山格格不入的,清冷的风意。
两尊牛妖的动作,同时一滞。
他们那双赤红的牛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稀释的惊骇。
他们认得这枚玉佩。
也知道,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这座山上,所有妖都不能提及的禁忌。
“夫人”
其中一尊牛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
朱宁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枚玉佩,轻轻向前递了一分。
然后,一步步,走向那扇代表着生与死的石门。
两根足以开山裂石的混铁棍,缓缓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朱宁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像一粒投入了岩浆的石子,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可他知道,自己这颗小小的石子,或许很快,便会让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火焰山,从内部,彻底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