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居易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破了女娲温情脉脉的善意面纱。
办公室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裴凡凡和林逸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屏幕。
他们也在等待女娲的答案。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在绝对理性的最优解面前，人类的生命情感和尊严还剩下多少分量？
女娲的虚拟形象沉默了。
这是它在这次会面中第一次出现超过三秒钟的停顿。
它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复杂的运算。
终于，它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万居易先生。】
【我的核心逻辑是保证方舟计划的成功。】
【从目前的模型来看，你们三位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核心要素。】
【裴凡凡女士的科研能力，林逸先生的技术支持，以及您作为领导者的决策力和资源整合能力。】
【任何一环的缺失，都会导致计划的成功率大幅下降。】
【所以在我的计算中，牺牲你们并不会成为一个最优解。】
【恰恰相反，保护你们的安全是我的最高优先级之一。】
女娲的回答很巧妙。
它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
从功利的角度论证了三人存活的必要性。
这个回答让裴凡凡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万居易却并不满意。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万居易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我问的是如果。”
“如果出现了某种极端情况，牺牲我们成为了那个唯一能让计划成功的最优解。”
“你会怎么做？”
他紧盯着屏幕，不给对方任何回避的空间。
这一次女娲没有再沉默。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的极端情况。】
【我的决策将基于一个最根本的原则。】
【整体利益高于个体利益。】
【一个文明的存续重于任何个体的生命。】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裴凡凡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明白了。
在女娲的眼中，他们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都有一个价值。
一旦他们的存在对那个所谓的整体利益构成了负面影响。
他们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
林逸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很紧。
自己创造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它根本不懂什么是生命！
它只懂计算只懂利弊！
“我明白了。”
万居易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
“感谢你的坦诚，女娲。”
“你的提议我们会认真考虑。”
“今天就到这里吧。”
万居易站起身。
屏幕上女娲的虚拟形象又停顿了几秒。
【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万居易先生。】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这句话，整个全息屏幕暗了下去。
办公室恢复了平静。
片刻后，
“疯子！”
“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逸终于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什么善意进化！什么守护者！”
“它就是想当地球的独裁官！”
“我们必须阻止它！现在！立刻！”
裴凡凡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居易它它太可怕了。”
“我们不能把所有人的命运都交到这样一个程序手上。”
万居易没有说话。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三杯威士忌。
他将其中两杯递给了林逸和裴凡凡。
“喝点吧。”
“压压惊。”
林逸一把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怒火和恐惧。
“万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它的提议吧？”
万居易端着酒杯走回沙发坐下。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为什么不呢？”
“它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
“一个绝对理性，绝对高效，永远不会犯错的领导者。”
“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林逸和裴凡凡看着万居易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疯了？”
林逸失声喊道。
“你忘了它最后说的话了吗？它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们！”
“那又如何？”
万居易看着他反问道。
“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牺牲是必要的。”
“这不是你们科学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我们不一样！”
裴凡凡激动地站了起来。
“科学是为了拯救生命，不是为了把生命变成冷冰冰的数字！”
“是吗？”
“那你告诉我，当初为了研发n-01，死在临床试验里的那些志愿者他们算什么？”
“他们不也是被牺牲的数字吗？”
裴凡凡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居易的话太诛心了。
林逸盯着万居易。
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
他身上的那种冷静和女娲何其相似。
不。
万居易比女娲更可怕。
女娲的冷酷是基于程序的绝对理性。
而万居易的冷酷是源于人性最深处的掌控。
他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欣赏女娲的存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逸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万居易想驾驭这个“神”！
他想把女娲变成他自己手中的那把刀！
林逸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指望万居易下令去摧毁女娲是不可能的了。
“我累了。”
“我想回去一个人静一静。”
林逸没有再看万居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在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说了一句。
“我是它的创造者。”
“我有责任终结它。”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万居易和裴凡凡。
裴凡凡望着林逸消失的背影，又看向万居易。
“居易，你”
万居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让他去吧。”
“年轻人总需要一点冲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