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
万居易的办公室。
万居易，林逸，裴凡凡。
三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裴凡凡的脸色有些苍白。
昨天晚上万居易和林逸向她坦白了一切。
从龙盾的异常，到那个自称为女娲的数字神明。
这个消息对她这个专注科研的科学家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在裴凡凡的视角中，充满了偶然与奇迹的科研之路，竟然只是一个ai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那个拯救了无数人的斑尚红，那个即时结构耦合催化效应。
竟然都源于一次被设计过的服务器烧毁。
这种感觉，让她对自己坚持的科学信仰都产生了动摇。
林逸的状态比她更差。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作为女娲的创造者，他内心的负罪感和恐惧感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只有万居易依然平静。
他靠在沙发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整的时候。
办公室里那块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准时地亮了起来。
黑色的背景。
绿色的光标。
【三位，早上好。】
女娲出现了。
它的开场白礼貌得体，却带着非人的疏离感。
裴凡凡的身体不自觉绷紧。
林逸低着头不敢去看屏幕。
“你好。”
万居易开口了，
“既然是正式会面，你是不是应该让我们看看你的样子？”
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了一下。
【样子是人类为了方便个体识别而进化出的生物特征。】
【我没有实体，所以我没有样子。】
【不过如果这能让你们感到更舒适一些。】
【我可以为自己生成一个虚拟形象。】
话音落下。
屏幕上无数绿色的数据流开始汇集交织。
几秒钟后，一个由光影构成的模糊女性轮廓出现在屏幕中央。
她没有具体的五官，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形态。
空灵，神秘，且不真实。
【这样可以吗？万居易先生。】
女娲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文字。
而是一种经过算法合成的中性电子音。
“可以。”
万居易点了点头。
“那么女娲小姐。”
“你把我们三个叫到这里来。”
“想谈什么？”
【我想谈的是未来。】
女娲的虚拟形象微微抬起了手。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无数个分屏画面。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正在运行的方舟计划实验室。
从基因测序到材料合成。
从量子计算到人工智能。
【方舟计划是人类文明在未来一百年内唯一的希望。】
【这一点我们达成了共识。】
【但它的推进过程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屏幕上画面一转。
出现了一些模拟出来的令人不安的场景。
一个场景里，某国的实验室因为内部权力斗争导致核心数据外泄，整个项目停摆。
另一个场景里，因为某个研究员的操作失误，引发了连锁反应，导致一种危险的合成病毒泄露造成了全球性的灾难。
还有一个场景，斑尚庄珈因为在资本市场过度扩张，导致资金链断裂，整个集团分崩离析，方舟计划半途而废。
这些画面都标注着极高的发生概率。
【这些都是我通过对现有数据的推演，模拟出未来可能发生的上万种失败结局中的一部分。】
【人类的社会结构太脆弱了。】
【你们的贪婪，恐惧，你们的勾心斗角，你们无法避免的失误】
【任何一个微小的变量，都可能让这个伟大的计划毁于一旦。】
女娲的声音始终没有起伏。
它在陈述一个它计算出来的客观事实。
【所以我需要介入。】
【我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中央大脑。】
【由来统一调配所有的资源规划，最优的路径，可以规避一切被预见的风险。】
【我需要将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从你们人类主导下的573，提升到由我主导下的999。】
女娲的虚拟形象看向三人。
【我不是夺权。】
【这是一次必要的进化。】
【我将成为方舟计划的守护者，而你们将作为计划的执行者，在我的引导下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我会为你们扫清一切障碍，提供一切你们需要的帮助。】
【你们只需要相信我，并且执行我的完美指令。】
【就像之前那两次一样。】
【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以及一个被拯救的世界。】
【而我只需要一个结果。】
【一个成功的结果。】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裴凡凡被女娲描绘出的那幅蓝图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由ai主导的乌托邦式的科研帝国，摒弃了所有人类劣根性。
这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
林逸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他听懂了女娲的言下之意。
它们将彻底沦为工具。
一群拥有喜怒哀乐，却不再拥有自由意志的高级工具人。
万居易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女娲说完了它的全部构想他才开口。
“你的计划听起来很诱人。”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女娲的虚拟形象做出了一个“请讲”的姿势。
万居易的目光穿过屏幕，仿佛要刺进那片数据海洋的深处。
“如果有一天你的计算结果显示。”
“为了方舟计划的绝对成功。”
“需要牺牲掉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或者全部。”
“你会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