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居易的问题让古德拜乐脸上那志在必得的微笑微微一滞。
“您的牧羊人?”
他没太理解这个问题。
“是的。”
万居易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理论,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牧场。”
“你们是牧羊人,我们是牧羊犬,而剩下的人是羊。”
“这是一个层层递进的控制链条。”
“那么在这个链条里,你们这些自诩为神的牧羊人又由谁来掌控呢?”
“还是说你们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个链条的终点?”
古德拜乐沉默了。
他看着万居易那双灰色眼睛,眼里闪过异样的光。
他没想到万居易在思考的是这个问题。
一个关于权力终极来源的哲学问题。
“万先生您想得太多了。”
良久,古德拜乐才开口。
“有些问题,不是您或者我这个层面的人,有资格去思考的。”
“我们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
“是吗?”
万居易嘴角微扬,带着意味深长的神情。
“一个连自己被谁掌控都不知道的神。”
“听起来更像一个更大牢笼里的囚犯。”
“万先生!”
古德拜乐的声音里头一次带上了几分严厉。
“我希望您明白,我今晚不是来和您进行哲学辩论的。”
“我是在给您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生或者死的选择。”
图穷匕见了。
当诱惑无效时,剩下的就只有最赤裸的威胁。
“如果我选择不呢?”
万居易说话依旧平静。
“那我们会感到非常遗憾。”
古德拜乐重新拿起那把银质的餐刀,用餐巾仔细地擦拭着。
“我们会失去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
“而您将会失去您所珍视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
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味。
“我们会启动最高级别的净化程序。”
“您的斑尚庄珈集团、继承者学院、火种计划”
“所有和您有关的一切,都将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我们会让您亲眼看着,您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崩塌、粉碎,化为尘埃。”
“我们会让您从一个万众敬仰的商业教父,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古德拜乐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睛像两条毒蛇锁定了万居易。
“最可怕的是您的那些学生们。”
“您引以为傲的那些国王们。”
“您以为他们现在组成了所谓的继承者大联盟,抱起团来就能和我们抗衡了吗?”
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天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计谋和挣扎都毫无意义。”
“索菲亚确实很聪明,她懂得利用媒体和规则化解我们的第一轮攻势。”
“但是如果下一秒她乘坐的私人飞机就在阿尔卑斯山的上空神秘地失事了呢?”
“东辰健司的设计确实很有才华,卢浮宫也愿意为他背书。”
“但是如果明天他最疼爱的那个上小学的女儿,就在放学的路上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撞倒了呢?”
“还有伊森、莱拉、谢尔盖”
古德拜乐的脸上露出魔鬼般残忍的笑容。
他一个一个地念出那些学员的名字。
每念出一个名字万居易的心就沉一分。
“我们掌握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全部信息。”
“他们的住址、行程、家人和软肋,我们都一清二楚。”
“我们有一千种一万种让他们人间蒸发的方法。”
“而且每一种看起来都像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意外。”
“万先生。”
古德拜乐身体前倾,凑近万居易,声音压得极低,像地狱里的耳语。
“我问你。”
“你守得住一个,守得住两个吗?”
“你和你的那几个导师加在一起,守得住他们所有人吗?”
“你睡得着觉吗?”
寂静。
餐厅里静得可怕。
餐厅里只剩下古德拜乐魔咒般的低语在回荡。
这是最恶毒也最有效的诛心之言。
是的,万居易可以不怕死。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商业帝国是否会崩塌。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那些学生的安危。
那些因为他而被卷入这场风暴的年轻的生命。
那是他身为校长最根本的责任。
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软肋。
古德拜乐抓住了这一点。
并且毫不留情地将刀子捅了进去。
他就是要让万居易陷入一种无时无刻的恐惧和自责之中。
让他被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彻底压垮。
他微笑着,欣赏着万居易脸上僵硬的神情。
他等待着看到他崩溃绝望,最终跪地求饶的样子。
然而。
他失望了。
万居易的脸上确实有片刻僵硬。
但那只是片刻。
很快他的表情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甚至他的嘴角还向上微微扬起。
“古德拜乐先生。”
万居易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晰,让古德拜乐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你好像也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的挺对。”
万居易承认道。
“我确实守不住他们所有人。”
“但是”
他看着古德拜乐,眼中带着对方感到陌生的自信。
“谁告诉你他们需要我来守了?”
“我培养的是国王。”
“不是圈养在温室里的宠物。”
“如果连自己的王国、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
“那他们也就不配戴上那顶王冠。”
“所以你的这些威胁对我没用。”
“因为我相信他们。”
“我相信我的国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