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古德拜乐的每一句话都砸在万居易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对方的逻辑了。
在王冠俱乐部看来，继承者学院本身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这个学院的最终产品是失控的。
他们不反对培养精英，甚至乐于见到精英的出现。
因为精英能更高效地创造价值。
但前提是这些精英必须是可控的。
必须是为他们服务的。
是他们花园里最名贵，但依旧被圈养起来的花朵。
是他们牧场里最肥壮，但脖子上套着项圈的头羊。
而万居易却在培养一群想要跳出栅栏的野狼。
“所以你们所谓的销毁。”
万居易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就是为了纠正我犯下的错误？”
“纠正是一个很温和的词。”
古德拜乐嘴角撇了撇，神情冷淡。
“我更喜欢称之为筛选。”
“一个优秀的育种专家培育出新品种后，总会发现其中有些不符合预期的残次品。”
“对于这些残次品，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销毁。”
“亚历克斯、哈维尔他们就是第一批被筛选掉的残次品。”
“他们太软弱，太天真，太容易被您那套关于热爱和奉献的廉价理论所感动。”
“他们不配成为国王。”
古德拜乐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冷漠。
他谈论的不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两株长势不好的盆栽。
“而索菲亚，伊森以及其他那些人”
“他们是第二批观察对象。”
“我们给了他们机会。”
“我们发出了警告。”
“如果他们能够及时醒悟，放弃那些可笑的为羊群服务的项目，重新回到属于他们的金字塔顶端。”
“那么他们就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甚至有资格加入我们。”
“只可惜”
古德拜乐摇了摇头。
“他们也让我们失望了。”
“他们选择了和您一样愚蠢的反抗。”
“所以他们也必须被列入销毁的名单。”
万居易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终于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从亚历克斯的坠亡，到阿米莎的车祸，再到那封提线木偶的恐吓邮件。
从纽约的连环刺杀，到席卷全球的商业绞杀。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系统性筛选。
一场由王冠俱乐部发起的，针对所有不听话伪王的大清洗。
而自己就是这场清洗的终极目标。
因为自己是所有伪王的创造者。
“万先生。”
古德拜乐看着万居易，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温文尔雅的微笑。
“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和您争论谁对谁错。”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对错从来都只由胜利者来书写。”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我们并非一定要成为敌人。”
“事实上，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他停顿了一下，给万居易留出思考的时间。
然后他抛出了今晚真正的诱饵。
“我们无意摧毁继承者学院。”
“恰恰相反，我们非常欣赏这个模式。”
“我们甚至可以为您提供比您现在多十倍甚至一百倍的资源。”
“我们可以让全世界所有最顶级的豪门继承人都排着队，把他们的子女送到您的面前。”
“我们可以为您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地方建造比您想象中更宏伟的学院。”
“您依然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校长。”
“您依然可以点亮他们，塑造他们，助他们成为各自领域的国王。”
古德拜乐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巨大的诱惑。
那是一种任何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建立一个庞大的精英教育帝国。
成为全世界所有国王的教父。
这几乎就是万居易一直在做的事情。
“当然。”
古德拜乐话锋一转。
“我们需要您做的，只是一点点微小的改变。”
“您需要在您的课程里加入最重要的一课。”
“那就是服从。”
“您需要在他们的脖子上都套上一根我们能够掌控的项圈。”
“您需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所有的荣耀、权力，所有的财富都来自于我们的赐予。”
“他们是国王。”
“但他们更是我们的仆人。”
“他们是牧羊犬。”
“而您”
古德拜乐的目光变得灼热。
“您将成为所有牧羊犬的总教官。”
“您将代替我们去挥动那根鞭子。”
“您将成为王冠俱乐部里，地位仅次于最高理事会的大牧羊人。”
“我们负责制定方向。”
“而您负责执行和管理。”
“我们分享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权力。”
“您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古德拜乐说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万居易。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这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
这是赐予。
是神对一个凡人最大的恩赐。
餐厅里再次陷入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只有墙上那座古老的座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像是在为万居易的命运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万居易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这一次他没有再倒掉。
他将杯子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醇厚的苦涩。
他放下酒杯。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不带任何嘲讽的笑容。
“古德拜乐先生。”
万居易开口说道。
“我承认你描绘的这幅蓝图非常宏伟。”
“宏伟到几乎让我有些心动。”
古德拜乐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是”
万居易话锋一转。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请讲。”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提议，成为了那个所谓的大牧羊人。”
万居易看着他，目光平静清澈。
“那么谁又来做我的牧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