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拜乐。
王冠俱乐部执剑人。
当这几个字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时，万居易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这才是今天这场晚宴的真正的主人。
亚梵不过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一个用来试探或者说羞辱他的工具。
万居易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执剑人？”
万居易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号。
“听起来像个刽子手。”
古德拜乐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他收回手，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他拉开亚梵刚才坐的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餐刀，轻轻擦拭着。
动作缓慢而又专注。
“刽子手这个词太粗鲁了，万先生。”
古德拜乐开口说道，目光始终没离开手里的餐刀。
“我们更喜欢称自己为园丁。”
“园丁？”
“是的，园丁。”
古德拜乐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透过金丝眼镜看着万居易。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花园。”
“而人类就是花园里的各种植物。”
“绝大多数的植物都是普通的杂草或者灌木，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那些名贵的花朵。”
“而我们王冠俱乐部就是这座花园的园丁。”
“我们的工作就是定期地修剪枝叶清除杂草，保证那些名贵稀有的花朵能够得到最充足的阳光和养分。”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神圣秩序。”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像一个大学教授在阐述自己的学术观点。
但话语里的内容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刺骨和残酷。
“亚梵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牧羊人和羊群的理论太幼稚了。”
古德拜乐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不屑。
“他还是太年轻太情绪化。”
“把人类比作温顺的羊是最大的错误。”
“不。”
古德拜乐放下餐刀，双手放在桌上。
“人类不是羊。”
“人类是野兽。”
“一种贪婪自私，充满了破坏欲的野兽。”
“如果没有缰绳和牢笼，他们会为了争夺食物、配偶，争夺一切而互相撕咬，直到毁灭整个花园。”
“所以我们的工作不是放牧。”
“而是驯化。”
古德拜乐的目光一沉。
“我们驯化他们，给他们制定规则，让他们在我们的鞭子下学会服从，学会恐惧。”
“我们让他们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无休止的繁衍和劳作中去。”
“让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思考那些不该他们思考的问题。”
“我们用消费主义来麻痹他们的神经。”
“用娱乐至死来填满他们的空虚。”
“我们让他们追逐那些我们定义出来的所谓的成功和幸福。”
“让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一个我们设定好的巨大的仓鼠轮里不停地奔跑，直到耗尽最后力气。”
“这才是这个世界稳定运行的真正基石。”
万居易静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
因为对方肯定还没有说完。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这套体系运行得非常完美。”
古德拜乐继续说道。
“我们成功地驯化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野兽。”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极少数的异类。”
“它们天生就比其他的野兽更强壮，更聪明，也更难以驯服。”
“它们就是你们龙国人常说的王侯将相的种子。”
“这些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会对整个花园的秩序构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在过去，我们的处理方式很简单。”
“找到他们，然后在他们还没成长起来之前彻底拔除。”
古德拜乐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您的出现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万居易的身上。
“万先生您是一位天赋异禀的育种专家。”
“您创造的继承者学院像一个最高效的基因筛选和改造工厂。”
“您精准的从全世界找到了那些最桀骜不驯的野兽幼崽。”
“亚瑟、索菲亚、伊森、谢尔盖”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足以掀起一场风暴的危险分子。”
“按照我们过去的规则，他们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被处理掉。”
“但是您却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方式去驯化他们。”
“您没有用鞭子和牢笼。”
“您给了他们一个看似更广阔的草原。”
“告诉他们，你们可以不用互相撕咬，去追逐自己的所谓的梦想。”
“把他们的破坏欲转化为了所谓的创造力。”
“您让他们从一群只会制造麻烦的破坏者，变成了一群能够创造巨大商业价值的国王。”
古德拜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脸上露出真诚的赞许。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高明的构想。”
“您为我们这些园丁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一个如何更高效地利用这些危险植物的思路。”
“我们甚至一度认为，您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直到我们发现您犯了一个和亚梵刚才说的一样的致命错误。”
古德拜乐的语气再次变得冷淡。
“您给了他们太多的自由。”
“您只是教会了他们如何成为国王。”
“却没有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一根我们能够控制的项圈。”
“您是在制造一群我们无法掌控的怪物。”
“一群自以为是，甚至妄图挑战神权威的伪王。”
“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万先生。”
古德拜乐看着他，
“您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现在是时候由我们来亲手把它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