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上海，霓虹灯的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成一片片迷离的光斑。酒店房间里，陈奇盯着屏幕上的伪造文件和追踪结果，大脑飞速运转。
root在上海，使用伪造的伦理文件，试图引诱周锐进入一个不明项目。这是“园丁”网络主动伸出的触须，也是一次危险的试探。
直接让周锐拒绝，会打草惊蛇，让root缩回阴影。放任周锐参与，风险太高，不仅可能让这个有潜力的年轻人陷入不可知的危险，也可能暴露陈奇自己——如果root或其背后的人已经对他有所怀疑。
他需要一个既能保护周锐，又能让自己更接近root的方案。
“莎拉，汤姆，”陈奇对着加密通讯器说，“我们需要给root一个‘合适’的参与人。但不是周锐。”
“你打算怎么做？”莎拉问。
“我需要一个替代者，一个背景干净、有足够学术资质、但又完全在我们控制之下的人，去和root接触，参与那个所谓的项目。”陈奇快速说道，“这个人必须看起来像是对arboretu上的技术真正着迷，愿意为了‘前沿研究’承担一定风险，但又不会真正涉足核心，同时能将所有接触细节实时反馈给我们。”
“一个我们放出去的‘可控诱饵’。”汤姆理解了，“人选呢？我们需要时间物色和培训。”
“不用培训。用现成的。”陈奇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亲自去。”
“什么？不行！”莎拉立刻反对，“陈顾问，你的身份是掩护，但并非无懈可击。root既然在上海，可能已经注意到你这位‘雷蒙德·陈’对周锐和arboretu的过度关注。你去接触，风险太大，一旦被识破，不仅你有危险，整个调查可能前功尽弃。”
“正因为他可能注意到我了，我才更合适。”陈奇解释道，“一个来自风投基金、对前沿技术有浓厚兴趣、又有些‘不择手段’想获取内部消息的投资顾问，为了评估项目潜力，甚至想提前布局投资，主动要求以‘观察员’或‘联合研究者’身份参与一个看起来有前景但有点‘灰色’的项目——这个动机很合理。我可以用贪婪和冒险精神来解释我的行为。而周锐，我们可以让他‘因为导师的谨慎建议和伦理顾虑’，最终决定退出，但出于学术交流的友好，将我这个‘有兴趣的第三方’推荐给root。这样，周锐安全脱身，我则有了一个顺理成章接近root的理由。”
莎拉沉默了片刻，在权衡利弊。“这个角色扮演需要极高的技巧，root不是普通人，警惕性极高。”
“我知道。但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我们需要尽快摸清root的底细，他就在上海，这是难得的机会。”陈奇语气坚定，“而且，阿雪的情况……让我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须尽快找到线索，弄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和‘园丁’有没有关系。”
提到陈雪，通讯那头也沉默了。莎拉和汤姆都知道这对陈奇意味着什么。
“我们需要为你构建一个更坚固的背景故事，准备一些‘合乎身份’的技术问题和投资话术，并且建立更严密的实时监控和保护。”莎拉最终说道，“一旦你与root接触，我们会动用一切资源，确保你的通讯畅通，位置可追踪，并在必要时提供支援。但你要记住，陈顾问，你的首要任务是获取信息，不是抓捕。不要轻易冒险。”
“明白。”
计划迅速制定。陈奇首先找到周锐，以严肃的语气告知了他核实结果：“周同学，我们核实过了，那个伦理批准是盗用的，奥德赛基金会也没有这个项目。联系你的root提供的文件是伪造的，这很可能是一个有问题的陷阱。”
周锐的脸色瞬间白了，后怕不已：“怎么会……谢谢您，雷蒙德先生！要不是您帮忙核实，我可能就……”
“年轻人对前沿领域有好奇心是好事，但一定要保持警惕，尤其是对这种匿名性高、又涉及敏感研究的平台。”陈奇适时扮演着前辈的角色，“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回复root，也不要再深入参与arboretu上的项目。如果需要，我可以以基金的名义，帮你联系一些更正规、透明的合作机会。”
周锐连连点头，感激不尽。
接着，陈奇话锋一转：“不过，这个root和他背后的网络，如此大费周章地伪造文件吸引研究者，目的肯定不简单。作为一个投资人，我对这种隐藏在技术前沿之下的‘暗流’也很感兴趣。或许……我可以假装对你的退出表示遗憾，但以我个人的好奇心，或者基金‘另类信息收集’的名义，主动联系root，探探他的虚实。这样既能保证你的安全，也可能为我们揭开一些谜底。”
周锐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赞同：“雷蒙德先生，这太危险了吧？他们连伦理文件都敢伪造……”
“风险与机遇并存嘛。”陈奇笑了笑，露出投资客常见的、略带算计的神情，“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深入涉险，只是外围了解一下。如果你觉得可以，不如由你给root回个信息，就说你因为学业和导师要求，无法参与项目，但提到了我这位‘对项目非常感兴趣、且拥有资源’的投资顾问，问他是否愿意与我交流？这样，既自然，也不会让他怀疑你察觉了问题。”
周锐犹豫再三，但在陈奇的坚持和“保护学术新人”的大义下，最终同意了。
按照计划，周锐给root回复了信息，表达了遗憾和退出，但“顺带”陈先生。信息发出后不久，root果然有了回应，这次是直接发到了陈奇通过周锐提供的、一个专门准备的加密邮箱里。
“陈先生，听闻您对我们的研究感兴趣。方便详谈吗？”措辞简洁，直接。
追踪小组立刻行动，试图锁定这封邮件的发送路径，但对方显然使用了更高级别的隐匿技术，只追踪到东南亚某个节点的模糊信号。
陈奇按照准备好的角色设定，回复了一封邮件，措辞混合着商人的精明和对技术的“热忱”：“root先生，我对贵方在跨尺度系统影响方面的思路很着迷。风投这行，有时需要一点‘超前眼光’。我对你们提到的东亚城市群项目很有兴趣，或许能在资源或渠道上提供一些支持。但前提是，我需要了解更具体的细节、团队背景，以及……真正的价值所在。我们可以见面谈。”
他抛出了诱饵——资源和合作意愿，同时要求更高的透明度，这符合一个谨慎又贪婪的投资人形象。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香港方面关于陈雪的进一步分析报告传来。
“异常信号的相似性确认了，确实是一种简化版的‘载体’结构，功能模块不全，但保留了基础的信息编码和可能的神经界面特性。”陈医生声音沉重，“结合她的脑电图模式，我们推测，这种早期载体可能不具备主动释放毒素或进行基因编辑的能力，但它可能作为一种‘生物传感器’或‘神经活动调制器’存在。它或许能监测宿主的某些生理或神经状态，甚至……在接收到特定外部信号时，产生微弱的反馈或调节作用。”
“特定外部信号？比如什么？”陈奇追问，心脏收紧。
“不清楚。可能是某种特定的电磁频率、生化信号，甚至是……其他载体之间的共振。”陈医生停顿了一下，“陈顾问，这听起来可能有些惊悚，但根据冰穹基地的部分残缺记录，凯斯的团队早期曾探索过建立‘分布式生物传感网络’的概念，即通过大量植入简易载体的个体，收集环境或群体数据。如果陈雪身上的真是那种早期原型……”
那么，阿雪可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了某个潜在网络的、一个微小的“节点”。这个网络可能由凯斯建立，也可能被“园丁”继承或改进。
这个推测让陈奇不寒而栗。女儿不仅被伤害，还可能被“物化”为一个工具。
“有办法安全清除吗？”
“非常困难。它整合得太好，强行清除风险极高，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我们正在尝试基于其结构弱点，设计一种温和的‘抑制’或‘钝化’方案，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更精确地了解它的全部功能。”陈医生回答，“目前，我们会加强监测，确保她的健康不受明显影响。心理干预也会同步进行，帮助她应对可能出现的、细微的情绪或认知变化。”
结束通话，陈奇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凯斯死了，但他的遗毒还在伤害他的女儿。而那个可能与凯斯一脉相承的“园丁”，还在逍遥法外，甚至可能继续着类似的“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