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病房的墙壁白得刺眼，监测仪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陈奇盯着手机上那条简短的解密报告标题，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方舟-涅盘”——涅盘，重生，毁灭后的新生。凯斯想通过“毁灭”来实现什么“新生”？
“全球地磁异常脉冲序列”——钥匙，居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地磁扰动？这意味着“触发”信号可能无处不在，无法屏蔽，只要“方舟载体”潜伏在足够多的人体内，一次全球范围的强烈地磁暴，就可能是启动大屠杀的按钮！
他猛地坐起，牵扯到身上的电极片，仪器发出不满的报警声。护士匆忙走进来查看，被他眼中的血丝和骇人的表情吓了一跳。
“陈顾问，你需要休息……”
“我要见李处长，立刻！还有，我需要一台能连接警方加密数据库、并能运行复杂地理和空间分析软件的终端，要最高物理隔离等级的！”陈奇的声音嘶哑但斩钉截铁。
“这……这需要申请……”
“现在就申请！告诉他，‘钥匙’可能是地磁暴，我们没有时间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李文斌那里。半小时后，陈奇被转移到了医院地下的一间特殊病房。这里更像一个简化的作战指挥室，墙壁上悬挂着大型显示屏，连接着高安全级别的内部网络终端。李文斌已经等在那里，脸色比陈奇好不了多少，显然u盘数据的初步内容同样让他震惊。
“陈奇，你确定吗？‘潮汐密钥’是地磁异常脉冲？”李文斌开门见山，屏幕上已经调出了近百年全球地磁活动的历史数据和监测网络图。
“u盘里的文件关联图是这么暗示的。”陈奇坐到终端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技术部门刚刚解密传输过来的部分核心文件碎片。文件是加密的研究日志和实验数据，夹杂着设计图纸和数学模拟。。！”
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化学式和物理模型图，其中一张模拟图清晰地显示：一个模拟的人体细胞，被标注了“载体感染”，当外部施加一个特定波形和强度的模拟地磁脉冲后，细胞内的“载体包裹层”迅速破裂，释放出红色的“有效载荷”。
“还有这个‘全球地磁异常脉冲序列模拟图’，”陈奇调出另一份文件，那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几十个闪烁的点，并用时间线串联起来，“这不是随机的。它模拟的是在未来某个特定时间窗口内，一次超强太阳风暴袭击地球时，全球不同地区地磁场扰动的强度峰值序列！就像一个精确的、全球性的、无法干扰的定时炸弹起爆序列！”
李文斌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方舟’一旦‘装载’到预定规模，凯斯只需要等待下一次足够强烈的太阳风暴，或者……他们甚至可能有能力在局部模拟或诱发类似强度的地磁扰动？就能让所有感染者体内的‘货物’同时释放？”
“对。而且地磁扰动穿透性强，几乎无法防御。躲在建筑物、甚至地下深处，都难以完全屏蔽这种全球性的自然力。”陈奇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敌人将屠杀的开关，交给了狂暴的太阳。
“那‘涅盘’呢？毁灭之后的新生是指什么？”李文斌追问。
陈奇翻动着文件：“日志里提到了‘筛选’、‘重启’、‘纯净种群’。还有一些零碎的、像是意识形态宣言的片段：‘清除文明积垢’、‘回归自然平衡’、‘唯有经过净化的火焰，才能诞生新世界’……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极端生态恐怖主义或者激进人口控制论的调子。凯斯背后的人，可能是一群疯子，认为人类是地球的病毒，需要用极端方式‘净化’。”
“为了他们所谓的‘纯净’，就要谋杀数以亿计的人？”李文斌一拳砸在桌子上，“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们有技术，有组织，有资金，而且即将拥有实施能力。”陈奇关掉文件，调出全球实时地磁监测数据，“目前全球地磁活动相对平静。但太阳活动有周期，下一个活跃期预测就在未来12到18个月内。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掌握了人工诱发局部强地磁扰动的技术。”
“必须阻止‘装载’！”李文斌斩钉截铁，“陈智勇那边，技术组正在全力破解u盘的完整数据库，希望能找到‘载体’的详细结构、可能的检测方法、以及最重要的——如何清除或中和已经进入人体的载体！”
“陈智勇醒了没有？”陈奇问。
“刚刚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监护病房，但身体还很虚弱，精神受创严重。”李文斌说，“心理医生正在尝试沟通，但他情绪极不稳定，尤其是提到凯斯和诺亚的时候。我们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陈奇调出葵涌码头d7-12仓库的后续报告，“现场提取的‘第二载体’样本分析出来了吗？”
“初步分析完成。和你血液里发现的‘示踪分子’一致。但这次的气溶胶里，除了载体和示踪分子，还检测到了微量的神经递质类似物，作用类似肾上腺素，能短暂提升心率和警觉性——这可能就是你们当时感到心悸和亢奋的原因。凯斯似乎在测试载体搭载不同‘货物’的效果，以及在不同压力环境下（比如遭遇搜查）的释放稳定性。”
“拿活人做压力测试……”陈奇声音冰冷。他顿了顿，“码头仓库的供应链追查呢？那些设备、化学品来源？”
“正在追，但线索很谨慎。物流链被故意弄得非常复杂，经过多次转手和伪造文件。不过，我们锁定了一家注册在东南亚、专门从事实验室设备‘灰色进口’的公司，它向包括诺亚在内的几家可疑机构提供过设备。国际刑警正在协助调查这家公司。”
就在这时，陈奇的终端收到一条内部警报信息，来自龙卷风。
“奇哥，哑狗那边有紧急情况。”龙卷风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我们追踪从码头仓库地下管网逃逸的那几个人，其中一条线索指向九龙城寨旧址附近的一片待拆迁区。哑狗的人摸过去，发现那里有个地下窝点，像是临时中转站，但已经人去楼空。不过他们找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
“一个没来得及完全销毁的平板电脑，数据被删除，但硬盘可能能恢复部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角落里发现了这个。”龙卷风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简陋的工作台，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工具箱，工具箱的绒布内衬上，用胶带固定着几张照片和一份手写的清单。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几个不同人物的偷拍：有穿着白大褂在街边买咖啡的，有从学校接孩子的，还有在公园散步的。其中一张，陈奇瞳孔骤缩——那是李文斌的女儿，李心怡，正从女子中学门口走出来，笑容灿烂。照片的拍摄日期是三天前！
那份手写清单，标题是：“第二阶段：‘净水’目标优先级”。
清单上列了七八个名字和简注，其中一行写着：“李xx（警务处高层）——女，17岁，圣心女中。方案a：交通意外；方案b：校园意外；备用：绑架（风险高）。”
“‘净水’……”陈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们要清洗水源，也就是……斩断调查者的根基和动力。”李文斌看着自己女儿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粗重起来，他猛地拿起通讯器，“立刻加派人手，保护我家人！还有所有可能被列入名单的同事家属！”
“已经通知了，李处长。”龙卷风回答，“但对方在暗处，而且显然对我们的调查进度和人员关系非常了解。这是警告，也是报复，针对码头行动的报复。”
“凯斯的‘深度清理’，不只是清理叛徒和证据，还要清理我们这些‘麻烦’本身。”陈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在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再追下去，战火就会烧到我们最亲的人身上。”
“他想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力追查。”李文斌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也可能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犯错，或者分散我们的精力和资源。”陈奇分析道，“但无论如何，家人的安全必须放在首位。李处长，你必须立刻安排可靠的、足够的力量保护心怡和其他潜在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