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温逐渐降低,秋味越来越浓。
黄河沿岸的风裹挟着沙砾,刮过东郡城郊的荒田时,带起一阵细碎的呜咽。这呜咽并非来自风声,而是源自被绳索串联成串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被曹操的士兵用长矛驱赶着,一步步向前挪动。
百姓队列的内侧,是曹操的部队,刀戟林立,杀气腾腾。
“主公,前方十里便是东郡治所濮阳城,刘备的兵马已在城外扎营。”许褚策马来到曹操身旁,粗声禀报。
曹操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前方瑟瑟发抖的百姓,眼中充斥着焦灼与狠厉:“刘备占了东郡,断我退路。若不能取道东郡,与袁绍援军汇合,我等便是瓮中之鳖。”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敢有拖延者,军法处置!”
士兵的呵斥声、百姓的哭喊声再次回荡在荒野上,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惨。
而此时的濮阳城内,刘备正对着案上三封书信,眉头紧锁。
第一封来自李靖,字迹刚劲有力:“末将已破白起于轮氏城,白起、王猛、李悝、刘黑闼四将感明公仁德,已率众归降。”
“白起麾下四万大军现在已经全部被我军接手。”
第二封是司马错所书,他被李靖安排留守豫南三郡:“上党近来胡患猖獗,部族蜂起,劫掠乡野。”
“有胡人胆大包天,渡过黄河,于司隶、豫州接壤处滋扰,百姓流离,末将担忧并州再起祸事,主公宜速派斥候刺探。”
第三封则出自徐庶之手:“袁绍似有退兵之意。”
“诸位,”刘备将书信推至案前,目光扫过座下诸人,“李靖平定豫州,固然可喜,但上党胡患与袁绍动向,皆非小事。”
“胡患鞭长莫及暂且不论,但袁绍都骂走了袁谭,料来不会轻易退兵。”
“曹操此刻正驱百姓为盾,逼近濮阳,诸位有何良策?”
陈宫抚须而起,目光锐利:“主公,徐元直书信中所言袁绍退兵,恐非实情。”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黎阳与东郡之间的黄河河段:“斥候最近探到消息,袁绍派先锋石守信屯兵于黎阳。”
“他若真要退兵,何必屯兵黎阳?”
“黎阳乃黄河渡口要冲,距东郡不过百里。依我之见,袁绍是想改道东郡,渡过黄河与曹操汇合!”
高颎随即附和,沉声道:“公台所言极是。”
“袁绍久攻青州不下,军粮渐竭,若能与曹操汇合,一举渡河,便可打开局面。其意昭然若揭,不可不防。”
刘备闻言,心中一沉:“如此说来,我等需同时应对曹操与石守信两路兵马?”
高颎颔首:“正是,但曹操驱百姓为盾,我军投鼠忌器,正面强攻得不偿失。石守信虽率军而来,但其部多为北方步骑,不习水战。”
“颎有一连环计,可破此两难之局。”
陈宫:?
头脑这么灵活吗?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未免太聪明了吧?
刘备精神一振:“昭玄快请讲。”
高颎伸出食指:“第一计,激曹弃民。”
“曹操此刻最迫切之事,便是与石守信汇合。”
“我等可故意放出消息,一方面让曹操知晓石守信大军已至黎阳,不日便将渡河,另一方面,再透露我军将派重兵堵截石守信,断其汇合之路。”
“曹操生性多疑,知晓此事后,必担心错失依附袁绍之机,而百姓行军迟缓,届时他自会放弃百姓,轻兵急进。”
接着,他又伸出中指:“第二计,诱石渡河。”
“待曹操放弃百姓后,我等再散播谣言,称主力倾巢而出前往截击曹操。”
“同时,在黄河沿岸密林中放火,浓烟滚滚,必能让石守信误以为我军正与曹操主力激战。”
“石守信急于立功,定会趁此时机率军渡河,想一举拿下东郡。而我军可调水军前来,在河中设伏破之。”
刘备闻言,抚掌赞叹:“便依高公之计!”
“陈宫,你速派人散布消息,务必让曹操与石守信知晓。”
“简雍,速去通知青州水军,即刻率水军进驻黄河渡口,隐蔽设伏。”
“刘綎、伍云召、伍天锡,你三人各率一军,埋伏于曹操轻兵急进之路,待其放弃百姓后,即刻合围!”
“末将遵命!”诸将齐声领命,各自退下部署。
要我算计曹操吗?那我可得好好谋划谋划了。陈宫脸上浮现出冷笑。
几日后,一名斥候浑身浴尘策马奔入曹操大帐,翻身滚下马鞍跪地禀报道:“卫将军,袁绍先锋石守信已率一万大军进驻黎阳,三日内便将渡河!”
“另有探报,刘备已派重兵赶往黄河渡口,似要堵截石将军!”
曹操指尖的竹简一顿,目光骤然沉凝,却未立刻表态,只冷声道:“再探。”
斥候急得额角冒汗,连连叩首:“主公明鉴!末将亲眼见黎阳城外营寨连绵,船工已被征调赶造船只!”
“途中还偶遇石将军帐下逃兵,得其口述奉袁绍之命来与主公汇合,末将已将逃兵带的袁绍兵符碎片呈于帐外!”
李儒上前一步,沉声进言:“主公,刘备素善用计,恐是故意遣细作伪传消息,诱我军轻装急进,再于半路设伏。”
曹操捻须不语,目光扫过斥候甲胄上的黄河湿泥与黎阳红土,又看向兵符碎片,上面的袁绍专属印记分毫不差。
但他仍未松口,起身道:“许褚,传我将令,令曹景宗率五百轻骑乔装流民,再探黎阳。”
“若石守信确有大军,便寻信物为证;若为诱敌之计,格杀细作即刻回报。”
曹景宗领命,片刻间便率轻骑消失在夜色中。
曹操在帐内踱步,心中焦灼难安:既盼石守信是真,解孤军之困;又恐落入刘备圈套,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帐外百姓的哭嚎与车马吱呀声不绝,拖慢行军的累赘感,更让他心绪烦躁。
三个时辰后,夜色正浓,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
曹景宗浑身浴血策马奔至帐前,高举一把利刃:“主公,石守信确在黎阳。”
“末将潜入时遇刘备的小股部队,夺刀为证!”
“逃兵所言非虚,石将军奉袁绍之命来援,因怕走漏消息才隐匿声张!”
“另探得,刘备已派刘綎率五千精兵星夜赶往渡口,欲半渡而击石将军。”
曹操一把抓过刀,在上面看到独属于蒲元的精湛技艺后,心中疑云才彻底散尽。
“传令下去!舍弃百姓,全军轻装急进,明日午时前务必赶到渡口与石将军汇合!”
李儒一愣,上前劝阻:“主公,舍弃百姓,刘备便无顾忌,恐会率军追击。”
曹操厉声喝断:“顾不得许多了!只要与石将军会合,区区刘备何足惧哉!”
“若被堵在渡口,我等皆成刀下亡魂!”
军令如山,曹军将士即刻集结,整队急进。百姓惊魂未定,纷纷四散奔逃,原本被裹挟的队列瞬间溃散。
曹操勒马高坡,望着四散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转瞬被决绝取代。
与此同时,黄河沿岸的密林中,几团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黎阳渡口,石守信正立于岸边,玄色战袍被河风拂动,面容沉凝。
他身旁的亲兵快步上前禀报:“将军,对岸浓烟弥漫,似有敌军异动。”
“有探马来报,敌军主力被曹操牵制。”
石守信眉头微蹙,眺望对岸的目光锐利如刀,沉吟片刻后,眼中才闪过一丝了然。
他久历沙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时虽判断是渡河良机,却仍未贸然下令:“再探!确认对岸敌军兵力虚实,务必查清浓烟来源是否为疑兵之计。”
片刻后,斥候回报:“对岸仅见少量散兵游勇,浓烟是树林被焚所致,似是刘备与曹操作战时所为。”
石守信这才颔首,沉声下令:“敌军主力被牵制,此刻正是渡河奇袭的大好时机!”
“传令下去,全军分批登船,注意保持阵型,水军先行探路,步骑随后跟进!”
他麾下的一万大军多是北方步骑,虽不习水性,但石守信早有准备,提前征调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船夫,还让士兵们腰间系好浮索,以防不测。
所用船只虽多为临时征调的民船,狭小简陋,却也按他的指令排列成紧凑的编队,每艘船都配有盾牌手防备流矢。
士兵们虽面带紧张,却仍依令行事,在船夫的吆喝声与军官的口令声中,有条不紊地登上船只,以尽可能快地速度向河中心划去。
石守信立于旗舰船头,亲自督阵,目光扫视着整个船队,不断抬手校正编队间距。
就在石守信的船队行至河中心,两侧皆是茫茫河水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号炮划破风浪!
只见两岸芦苇丛中,无数战船骤然疾驰而出。艨艟高大,撞角锋利;斗舰之上,弓箭手严阵以待;走舸轻便灵活,如利剑般穿梭于水面。
船头之上,刘仁轨身披银甲,手持令旗,高声喝道:“石守信!你已中我主上诱敌之计,速速束手就擒!”
麾下士卒齐声呐喊重复,声震黄河,清晰地传到石守信的船队中。
石守信心中一沉,却并未惊慌失措。
他征战多年,临危不乱的定力早已刻入骨髓:“旗舰居中,左右船队靠拢,结成圆阵防御!”
“盾牌手上前挡箭,弓箭手还击!”
石守信的指挥没有问题,然而河北士兵终究不习水性,此刻身处河中心,船只在风浪与敌军冲击下摇晃不定,圆阵难以维持。
刘仁轨见状,挥动令旗:“放箭!撞!”
斗舰上的弓箭手齐射,箭矢如雨点般落在石守信的民船上。民船防护薄弱,士兵们虽有盾牌遮挡,仍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艨艟战船直冲而出,撞角狠狠撞在民船侧面,木屑飞溅。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艘民船瞬间碎裂,船上士兵纷纷落入水中,挣扎呼救。
走舸则穿梭其间,船上士兵手持长刀,不断砍杀落水的敌兵。
斗舰射,艨艟撞,走舸穿插收割,每一种船都得到了最充分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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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轨立于船头,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不断调整令旗,指挥船队变换阵型,将水军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石守信的船队在刘仁轨水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圆阵逐渐溃散。
一艘艨艟战船猛然直冲而来,撞角狠狠撞在旗舰船身。
“轰隆”一声,船身剧烈倾斜,石守信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连手中长枪都飞了出去。
他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巴强忍吐意,挣扎着站起身,却又因一次碰撞而摔倒。
就在此时,一名刘军士兵纵身跃上船来,大喊着”张顺来也“,一刀劈下石守信首级。
主将一死,剩下的士兵军心彻底涣散,再也无力抵抗,纷纷弃械投降。不到一个时辰,水战便已结束,刘仁轨大获全胜。
而另一边,曹操率领轻兵急进,刚行至十余里,便听到周边鼓声大作,刘綎、伍云召、伍天锡三路大军齐齐杀出,将曹操的军队团团围住。
“曹操!你驱百姓为盾,不仁不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刘綎手持百炼大刀,一马当先冲向曹操。
许褚怒喝一声:“匹夫,安敢伤我主公?”当即迎了上去。
吴汉、曹景宗也各自率军冲杀,试图打开一条血路。
然而,刘备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三路大军层层递进,攻势如潮,三将的厮杀始终是难见成效。
曹操只知刘军的打法极为精妙,却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打法,甚至都找不到指挥占据的刘备在哪。
“主公,敌军势大,我等恐难突围!”吴汉浑身是伤,气喘吁吁地来到曹操身边。
曹操环顾四周,只见麾下士兵越来越少,包围圈越来越小。许褚为了保护他,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仍在奋力厮杀。
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却又不甘就此认输。
“我曹操纵横天下,岂会惧你刘备!”
“只是未能平定天下,实乃毕生之憾!”
不待话落,伍云召手持蛇矛,已冲破防线,直刺曹操。
曹操挥剑格挡,却因力竭,被伍云召一枪刺穿肩膀。剧痛传来,曹操闷哼一声,手中长剑掉落。
伍天锡随即上前,手中双镗狠狠砸向曹操。
许褚见状,怒吼一声,拼尽最后力气,挡在曹操身前,双镗落下,许褚当场战死。
曹操看着许褚的尸体,眸中的哀恸难以掩盖。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刘綎一枪刺穿胸膛。
曹操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尖,鲜血不断涌出。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中闪过一生的过往……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他驱百姓为盾的那一刻。
他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似是嘲讽,又似是不甘,随后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刘綎兴奋地摇动旗帜,告知刘备自己杀了曹操。
刘备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曹操的死在甚至没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曹阿瞒,汝之能力只比前世巅峰时强了一点。
朱元璋、李世民、袁尚(赵匡胤)今世比你厉害的人物不知多了几何。
你这般人物,却是早已失了竞争力。
夕阳西下,黄河水面上的血迹渐渐被河水冲淡,原野的厮杀声也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