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的那扇大门彻底锁死了。
随着朱祁镇这个“巨大的诱饵”被安安稳稳地挂在了钩子上思汗终于腾出了手。他就象是一个耐心的老农在清理完田里的杂草和害虫后终于可以挽起裤腿,开始干点正经事了。
对于他这个活了一百多岁、满脑子装着未来知识的“妖孽”来说搞权谋、斗心眼那都只是手段是不得不做的前戏。
治国才是他的正餐。
文渊阁内阁值房。
这里如今是整个大明帝国的神经中枢也是思汗的“独立王国”。
厚厚的窗纸挡住了外面的寒风却挡不住屋内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变革热浪。思汗坐在首辅的位子上面前堆着的不是大臣们的奏章而是他这几天熬夜写出来的厚厚的一摞“计划书”。
朱祁钰象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坐在旁边的软塌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沉甸甸的传国玉玺。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紧张,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那位闭目养神的老太傅。
“陛下。”
思汗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吓得朱祁钰手里的玉玺差点掉在地上。
“啊?太傅朕在朕在听!”
“之前的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思汗睁开眼随手拍了拍面前那摞文书发出沉闷的响声“从今天起,咱们要给大明朝动动大手术了。”
“动……动手术?”朱祁钰咽了口唾沫,“太傅大明病得很重吗?”
“病入膏肓。”
思汗冷笑一声,那是对这个腐朽体制最无情的嘲讽“外面的瓦剌是被打跑了可里面的烂肉要是不剜掉这大明迟早还得烂在根子里。仁宣之治攒下的那点家底让那个败家子霍霍得差不多了咱们得重新挣回来。”
说完他将第一份文书推到了朱祁钰面前。
“盖章吧。”
朱祁钰探头一看只见封皮上写着杀气腾腾的几个大字——《清丈田亩令》。
“大明的土地兼并得太厉害了。”思汗的声音平静却透着股寒意,“王公贵族、各地藩王、士绅豪强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却把赋税都转嫁到穷苦百姓头上。国库里跑老鼠他们家里堆金山。这不行这得改。”
“怎么改?”
“重新丈量天下土地!不管是谁家的地哪怕是皇亲国戚多占了一分就得给我交一分的税!敢隐瞒不报的地充公人流放!”
朱祁钰手一哆嗦这哪里是丈量土地这分明是在挖那帮权贵的祖坟啊!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第二份文书又推了过来。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读书人也是人,凭什么不交税?”思汗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考个秀才就能免税免役这规矩是谁定的?养了一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从今天起,全都给我交税!不交税?那就别想当官!”
紧接着,第三份、第四份《改革商税鼓励工商》。
《解除海禁重开市舶司》。
“咱们大明穷啊光靠从地里刨食刨不出个盛世来。”思汗指了指窗外的方向那是大海的方向“海里有银子有香料有咱们没见过的宝贝。祖宗说片板不得下海?那是老黄历了!现在我说了算,海必须开!谁拦着都没用!”
这一道道政令就象是一颗颗深水炸弹。
每一条拿出来都足以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都足以让那些守旧的腐儒们撞墙死谏。
可现在在思汗那绝对的威权之下在锦衣卫和东厂那明晃晃的绣春刀之下这些政令就象是流水一样顺畅无比地从内阁发出,通向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帝国这台庞大而生锈的机器在思汗这双大手的强力推动下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开始艰难却坚定地向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转动起来。
朱祁钰看着手里那方已经被印泥染得通红的玉玺感觉手腕酸得快要断了。
他看着那一摞摞被搬走的奏折,看着思汗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苍老脸庞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巨大的徨恐。
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
这可是把全天下的读书人、有钱人、当官的人全都给得罪光了啊!
“太傅”
朱祁钰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玉玺声音颤斗地问道。
“这真的行吗?”
“那些大臣们,还有那些藩王他们会造反的吧?”
“这些祖宗之法咱们说改就改了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点?”
思汗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个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学生皇帝。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有一种超越时代的、令人心悸的狂热与自信。
他站起身走到朱祁钰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龙袍领口。
动作轻柔语气却霸道得不讲道理。
“陛下你要记住。”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
“如果祖宗之法能救大明那还要我这个首辅干什么?”
思汗嘴角微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至于他们会不会造反?”
“呵呵。”
“那就让他们反一个试试。”
“我的刀已经磨好了正愁没地方试刃呢。”
“只要能把这大明朝带出泥潭哪怕是把这天捅个窟窿”
思汗拍了拍朱祁钰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也给它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