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闹剧,随着姜默那惊世骇俗的“三观不正”言论,画上了一个诡异的句号。
顾远洲瘫在椅子上,嘴巴张着,口水流下来也没感觉。
他看着天花板那盏破灯,眼神发直。
“疯子”他嘟囔着。
“你们都是疯子”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狠人,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
可跟眼前这两个人比,他觉得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默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尊严。
“呜呜呜”顾远洲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鼻涕眼泪全出来了,糊了一脸。
他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互相扶持,自己却连恶心对方都做不到。
这比死还难受。
“杀了我吧”
他一边哭一边喊,身子在椅子上扭动,铁链哗啦啦响。
“求求你们给个痛快吧”
苏云锦站在姜默身边,听着这哭声,慢慢直起了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那套白色的职业装已经没法看了,全是泥点子和脏水。
头发也乱糟糟的,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有点痒。
她抬起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慢,很稳。
刚才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正在一点点退去,那个雷厉风行的苏董,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看姜默的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是看下属,看晚辈,甚至带着点防备。
现在,那是看自己人的眼神,甚至带着依赖。
她转过身,看着椅子上那个哭得像个巨婴的男人。
那是她的丈夫,顾远洲。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顾总。
现在只是一滩烂泥。
她以为自己会恨他,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没有恨,只有恶心,还有一点点可怜,就像看着路边一条快要冻死的野狗。
“安吉拉。”苏云锦开口了。
嗓子有点哑,像是含了沙子。
安吉拉正靠在墙角,手里把玩着那把手术刀。
听到喊声,她懒洋洋地抬起头。
“干什么?”
“让他闭嘴。”苏云锦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厌烦。
“太吵了。”
安吉拉没动,她转头看向姜默,等着主人的命令。
姜默靠在门框上,手插在兜里,见安吉拉看过来,他点了点头。
安吉拉这才咧嘴一笑,把手术刀收起来。
她从那个金属箱子里拿出一支针管,走到顾远洲面前,也没找血管,直接扎在他脖子上。
顾远洲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皮翻了两下,脑袋一歪,没动静了。
地下室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排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
苏云锦长出了一口气,她转过身,面对着姜默。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闻到姜默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姜默看着她,没说话。
苏云锦突然弯下腰。
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腰弯得很低,头几乎垂到了膝盖。
姜默愣了一下,刚想伸手去扶,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这一鞠躬,持续了足足三秒。
苏云锦直起身子,脸上虽然还有污渍,但眼睛很亮。
“姜默,谢谢。”她说得很认真。
“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能真的就死在这里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不是身体上的死,是这里。”
姜默笑了笑。
“行了,苏董。”
姜默摆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
“咱们之间不用整这些虚的,煽情的话留着以后说。”
他指了指椅子上昏死过去的顾远洲。
“这货怎么处理?”姜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安吉拉跟我申请,想把他做成标本,摆在归元阁门口辟邪。”
旁边的安吉拉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
她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地看着苏云锦。
“苏董,我的技术很好的。”她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剥皮,填充,防腐,保证栩栩如生,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云锦看了一眼安吉拉,又看了看顾远洲。
她沉默了一会儿。
地下室里的空气有些凝重,过了好几秒,苏云锦才开口。
“姜默,我有个请求。”
姜默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她。
“说。”
“放他一条生路吧。”
这话一出,安吉拉立马不乐意了。
“切。”
她翻了个白眼,把刀插回腰间的皮套里。
“妇人之仁。”安吉拉嘟囔着。
“刚才他可是想毁了你,还要把你那些破事抖给全世界听。”
姜默没说话。
他只是挑了挑眉毛,看着苏云锦,他在等一个理由。
苏云锦并没有因为安吉拉的嘲讽而生气,她很平静,至比刚才还要冷静。
“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心软。”
苏云锦看着姜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姜默,你知道的,我对他早就没有感情了。”
“那是为了什么?”姜默弹了弹衣服。
“因为清影和子轩。”
提到孩子,苏云锦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
那是母亲特有的表情。
“顾远洲毕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她叹了口气。
“如果他死得不明不白,甚至是被折磨致死,这会是孩子们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苏云锦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不希望清影以后回想起父亲,只有血腥和仇恨。这也是为什么,我坚决不让清影跟着下来的原因。”
她往前走了一步,离姜默更近了些。
语气变得更加理智,那是属于商业女王的权衡。
“而且,如果顾氏董事长突然暴毙,外界的猜测和警方的介入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苏云锦看着姜默,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精明。
“股价会跌,合作伙伴会恐慌,银行会催贷。”
姜默听着,没插话。
苏云锦继续说道。
“把他送走吧。”
“送到国外的精神病院。”
“找个最偏僻、看管最严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
“让他像个疯子一样活着。”
“在药物和幻觉里度过余生。”
苏云锦转过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顾远洲,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对于像顾远洲这样控制欲极强、自尊心极高的人来说。”
“剥夺他的理智,让他像个废人一样苟延残喘。”
“看着我们过得越来越好,看着他一手建立的帝国落入我手中。”
“这比杀了他,是对他更大的惩罚。”
姜默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虽然满身污垢,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够狠,够理智,也够周全。
这才是他认识的苏云锦,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王。
姜默笑了。
“行。”他答应得很干脆。
“既然老板发话了,那就按老板说的办。”
姜默转头看向安吉拉。
“听见了吗?”
安吉拉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联系船,今晚就送走。”姜默吩咐道。
“记得,找个好一点的医院。”
他在好字上加重了语气。
“钱不是问题,只要别让他跑出来就行。哪怕是用铁链子锁着,也得给我锁死了。”
“是,主人。”安吉拉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做标本,但对姜默的命令,她从来不打折扣。
苏云锦松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身子晃了一下,腿有点软。
姜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手掌很有力,隔着脏兮兮的布料,传递着温度。
“走吧,苏董。”姜默扶着她往外走。
“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这味儿,确实有点冲。”
苏云锦苦笑了一下,任由他扶着,一步步走出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