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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4章 不要回头(1 / 1)

胡承亮虽然力气大,但抱着一个人长时间攀爬也极为消耗体力,很快他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很快又在低温下凝结成冰晶。但他一声不吭,步伐依旧沉稳。

当正午的太阳升到头顶,但因为海拔和山体遮挡,并未带来多少暖意时,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如同被巨斧劈砍出来的山脊平台。站在这里回头望,来时的山谷早已深陷脚下,如大地的一道细密皱纹。更远处是那些熟悉的城市和湖泊,已经缩小成玩具大小,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氤氲雾气之中,宁静而遥远。前方是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直至天际线的雪峰海洋,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而冰冷的白光。

曲珍停下脚步,喘息着,指向平台前方一个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岩石转角,“就是这里了。”那转角后面是更加陡峭向上的山路,消失在弥漫的雪雾之中。

曲珍转过身,看着调查组众人,“我送你们到这里,拐过那个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接下来的路是隔绝雪界与现实世界的风雪回廊。那里气温会骤降,暴风雪随时可能降临,风力大到可以把人吹倒,雪花打在身上会很疼。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暖,短短几分钟就可能失温。而且那里的风雪带有迷惑性,会干扰方向感让人产生幻觉。记住,只有一条向上的路,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多么漫长,都只能一直向前,绝不能回头,也不能偏离主路。”

姚韵锦紧紧抓住曲珍的手臂看向姚寅笙,眼中充满对她的不舍和担忧。她用手语快速比划着,但曲珍却坚定地摇头,轻轻拍她的手说:“孩子,你也只能送到这里。风雪回廊很残酷,你进去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你要相信姚寅笙,她是预言中的金眸使者,她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姚韵锦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来到姚寅笙身边紧紧抱住她,无声地哭泣着。姚寅笙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沉重的手臂,有些笨拙地回抱姚韵锦,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保重了”

姚韵锦用力点头,她擦去眼泪用手语比划让姚寅笙保重。姚寅笙看着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曲珍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几件带有皮毛内衬的长袍和帽子,“来,把这些都穿上,把所有能裹上的都裹上。里面的衣服扎紧,不要有任何缝隙让风雪钻进去。手套、面罩、护目镜,全都戴好。”

众人迅速开始穿戴起来,原本轻便的登山服外套上沉重但保暖的皮毛长袍,帽子,厚实的手套,防雪盲的护目镜,还有用厚布临时制作的面罩。很快,所有人都变成臃肿的雪人。

胡承亮将施茵茵的尸体用毛毯和额外的长袍又紧紧裹了好几层,固定在自己胸前。小八也钻进姚寅笙厚重的衣袍领口,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继续维持着佛光。

曲珍最后叮嘱大家一句:“记住,一直向前,不要回头。无论多久,无论多难,你们都要往前走,只要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就一定能走出去,雪界永远欢迎真正的朋友。”

几位队长对曲珍和姚韵锦郑重地拱手,“阿嬷,韵锦姑娘,大恩不言谢,我们后会有期!”

调查组众人也纷纷向这一路给予无数帮助的两人行礼告别,然后,在几位队长的带领下,队伍排成一列朝那个冰雪覆盖的岩石转角迈出脚步。姚寅笙在转身前最后看一眼姚韵锦和曲珍,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脚下渐渐模糊却给予她三日短暂安宁和承载着无尽悲伤的雪界山谷,她决然转身跟上队伍。

拐过那个巨大的岩石转角,仿佛瞬间踏入另一个世界。前一秒还是相对明朗的高山平台,下一秒,夹杂着坚硬雪粒的飓风便扑面而来。风声如万千厉鬼同时尖啸,撕扯着大家的耳膜,几乎要盖过一切声音。温度骤降至少二三十度,即使穿着厚重的皮毛长袍,那股无孔不入的寒意也瞬间穿透衣物,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视线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鹅毛大雪被狂风卷起,雪花不是缓缓飘落而是疯狂地抽打在脸上和身上,即使有面罩和护目镜遮挡,也能感到强大的冲击力。能见度急剧下降,只能勉强看到前方几米内队友模糊的背影和脚下被积雪半掩的狭窄小径。

小径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冰崖和陡峭的雪坡,狂风卷起的雪雾在那里形成一个个恐怖的漩涡,发出呜呜怪响,仿佛随时会伸出冰雪触手将偏离道路的人吞噬。

潘玄津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完全吞没,“抓紧!低头!跟紧前面的人!”

队伍像一叶在怒海狂涛中艰难前行的扁舟,每个人都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一步一挪地向前跋涉。积雪很深,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大腿,拔出脚来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狂风卷起的雪粒打在护目镜上,很快镜片就模糊一片,需要不断擦拭。

寒冷是另一个可怕的敌人,尽管大家已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刺骨的寒意依旧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仿佛要将血液和骨髓都冻结。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刀割一样的疼痛。胡承亮因为要保护施茵茵的尸体行动更加不便,额发和眉毛很快结满白霜。

小八缩在姚寅笙的玉佩里,为姚寅笙和附近的同伴驱散一些阴寒,但这消耗巨大,他的光芒也开始摇摆不定。

姚寅笙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一个永不停歇的滚筒洗衣机,耳边是无尽的风雪咆哮,身体被寒冷和疲惫双重折磨着,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大脑因缺氧和低温变得昏沉,视野里只有前方模糊的背影和脚下那条似乎永远走不完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也可能已经过去一整天。姚寅笙的双腿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地抬起又落下。意识在寒冷和疲惫的边缘徘徊,一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施茵茵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子弹入肉的闷响、贡觉赞普扭曲的蛇瞳、哀魂鞭燃烧的离火、雪界居民敬畏的目光、姚韵锦担忧的泪眼

突然,一个声音仿佛在她心底炸响,“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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