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孩子在阳台站了很久。小家伙的手软软的，抓着我的手指不放。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可我心里还是凉飕飕的。客厅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林芳还在跟婆婆念叨。无非就是说我不懂事，说我容不下老人。我懒得听，也懒得跟她们争辩。争辩有什么用。她们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林芳说要走了。她走到阳台门口，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屑。她说，嫂子，我劝你还是把那个旅游团退了吧。别到时候鸡飞蛋打，面子里子都没了。我没理她。她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林芳走了以后，婆婆也没搭理我。她抱着孙女进了卧室。把门摔得哐当响。我站在原地，听着那声巨响，心里的火气又往上冒了冒。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跟她计较。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走到厨房，把早上没吃完的早饭收拾干净。又把厨房的台面擦得干干净净。我不想让家里乱糟糟的。乱糟糟的环境会让人心烦。我收拾完厨房，又把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拖到茶几旁边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张被林芳踩过的行程单。它皱巴巴地躺在地上，像一张废纸。我弯腰把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抚平。我看着上面印着的云南风景照片。洱海的水蓝蓝的，玉龙雪山的雪白白的。那是婆婆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我们吵架的导火索。
我把行程单重新放进信封里。把信封收进了抽屉。我想，等婆婆气消了，说不定她会想通。说不定她会愿意去云南玩。
中午的时候，我做了婆婆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她喜欢的清炒西兰花。我把饭菜端到餐桌上。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我说，妈，该吃午饭了。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卧室里没有动静。我又敲了敲。我说，妈，妞妞饿了吧。你抱着她出来吃饭吧。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门才打开。婆婆抱着孙女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她没看我，也没看餐桌上的饭菜。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把孙女放在腿上，逗着孩子玩。
我走过去，把筷子递给她。我说，妈，吃饭吧。红烧肉都炖烂了，很好吃的。
婆婆一把推开我的手。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孩子被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赶紧弯腰捡起筷子。又去厨房拿了一双新的。我说，妈，你别生气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婆婆冷冷地看着我。说，我不吃。你做的饭我咽不下去。
我说，妈，你不吃饭怎么行。你还要带孩子呢。你要是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婆婆说，我饿死也不用你管。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把那个旅游团退了。我就吃你做的饭。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就知道。她是在拿吃饭威胁我。她是想逼我退团。
我说，妈，旅游团是我特意给你报的。是我一片心意。我不想退。
婆婆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她说，你不退是吧？你不退我就不吃饭。我就饿死在你这个家里。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你老公交代。怎么跟街坊邻居交代。
孩子还在哭。哭得撕心裂肺。我赶紧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她。妞妞乖，不哭不哭。
婆婆看着我哄孩子。脸上没有半点心疼。她说，你别以为你抱着孩子我就会心软。今天你不退团。我就一口饭都不吃。
我抱着孩子，看着婆婆那张决绝的脸。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她胡搅蛮缠。急的是她不吃饭伤身体。
我说，妈，你这是何苦呢。我报旅游团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婆婆说，我不信。我只知道你想把我打发走。你想让我离开这个家。离开我的孙女。
我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你要是不想去云南。你可以不去。我可以把旅游团改成我和老公去。或者改成你和妞妞去。都行。但是我不想退。这是我的心意。我不想白费。
婆婆冷笑一声。说，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想花点钱。买个孝顺的名声。实际上呢。你巴不得我早点走。
我看着婆婆。看着她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我不想再跟她争辩了。争辩来争辩去。都是白费口舌。
我说，妈，饭我放在这里了。你想吃的时候就吃。我去哄孩子睡觉了。
说完，我抱着孩子转身就走。我怕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跟她吵起来。我怕吓到怀里的孩子。
我抱着孩子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我把孩子放在床上。耐心地哄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睡着。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我跟老公结婚七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跟婆婆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我以为这次她过来带孩子。我们的关系能缓和一点。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我在床边坐了很久。听到客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点担心。怕婆婆真的不吃饭。我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看到婆婆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我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我给婆婆泡了一杯温牛奶。又拿了一个面包。我把牛奶和面包端到客厅。放在婆婆面前。我说，妈，你不吃饭。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吧。别饿坏了身子。
婆婆看都不看牛奶和面包。说，你拿走。我不吃。你不把旅游团退了。我什么都不吃。
我把牛奶和面包放在茶几上。说，妈，我放在这里了。你想通了就吃一点。
说完，我转身回了卧室。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婆婆相信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化解这场矛盾。
下午的时候，老公下班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婆婆。还有餐桌上一动没动的饭菜。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问婆婆。妈，你怎么没吃饭？是不是倩倩又惹你生气了？
婆婆看到老公。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哭着说，儿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老公赶紧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婆婆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说的都是她的版本。她说我逼她去旅游。说我想把她打发走。说我不给她饭吃。
老公听完。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走到卧室门口。用力敲了敲门。说，倩倩，你出来。
我打开门。看着老公那张阴沉的脸。心里就知道。婆婆又在他面前告我的状了。
我走出去。看着老公。说，你听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给她饭吃了。我做了她爱吃的红烧肉。她自己不吃。她拿绝食逼我退团。
老公说，退团就退团。不就是三万块钱吗。你非要跟妈较劲干什么。
我说，我不是较劲。这是我的心意。我不想退。我报的是她念叨了好几年的云南团。我是真的想让她去放松放松。
老公说，心意能当饭吃吗？妈现在都不吃饭了。你要是把她饿出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说，我担不起责任。她是你妈。你担得起责任吗？你就知道让我忍。让我退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掏的是我自己的钱。我一片好心。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老公说，你的感受重要还是妈的身体重要？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又是这句话。懂事一点。
我看着老公。看着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掏心掏肺对他的妈好。他却觉得我不懂事。
我说，我不懂事。我就是不懂事。这个旅游团我就是不退。你想退你自己退。反正钱是我掏的。
婆婆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她说，儿子，你听听。你听听她这是什么态度。她就是个黑心肝的。她巴不得我饿死。
老公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指着我。说，你闭嘴。你要是再这样。这个家就别想安宁了。
我看着老公。看着他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我说，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掏三万块钱给你妈报旅游团。我有错吗？我心疼你妈带孩子辛苦。我有错吗？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我一边哭一边说。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老公看着我哭。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他还是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妈年纪大了。你就让着她点。
我说，我让不了。我已经让了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让了。
婆婆看着我哭。脸上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带着点得意。她说，你哭什么哭。你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点把旅游团退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我看着婆婆那张得意的脸。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到了头顶。我擦干眼泪。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旅游团。我就是不退。你想绝食你就绝食。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奉陪到底。
说完，我转身就往卧室走。我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我回头看着老公。说，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你可以跟我离婚。我无所谓。
老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出离婚这两个字。
我没再理他。也没再理婆婆。我走进卧室。反手关上了门。还重重地反锁了。
我靠在门板上。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我知道。我说离婚是气话。我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老公。舍不得孩子。
可是我真的很委屈。真的很累。
我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才慢慢站起身。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夕阳。夕阳很美。红红的。像血一样。
我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那些聊天记录。看着婆婆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又疼了起来。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人心会变得这么快。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下来。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也知道。我不会轻易认输。
我不能让我的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我不能让自己。白白受这个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