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卧室里蹲了很久，腿麻得站不起来。眼泪早就哭干了，脸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客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知道婆婆和老公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我现在连跟他们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床很软，我却觉得浑身都疼。头疼，心疼，胳膊腿也疼。我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一亮，弹出好几条微信消息。都是家族亲戚群里的提示。我皱了皱眉，点开那个群。群里有几十号人，全是老公家那边的亲戚。平时没什么事，大家很少说话。今天却格外热闹，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
我往上翻了翻，一下子就愣住了。群里的消息几乎全是围绕我来的。发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婆婆。她发了一大段语音，还有好几张截图。截图是我之前给她的旅游团行程单，还有我付款的记录。我心里咯噔一下，点开了那条语音。
婆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得出来，她是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她说：“各位亲戚，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从老家过来帮我儿子儿媳带孩子，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没图他们一分钱，没图他们一口好吃的。我就想帮衬帮衬他们，让他们能安心上班。结果呢？结果我儿媳嫌我在家碍眼，嫌我烦。她偷偷给我报了个三万块的旅游团，逼着我去云南。她嘴上说心疼我，想让我去散心。实际上呢？她就是想把我打发走，想让我回老家养老。我不去，她就跟我吵架，还说我不识好歹。”
语音刚听完，又一条语音弹了出来。还是婆婆的声音。她说：“我跟她说，我不去旅游，我要留在家里带孙女。我舍不得我的乖孙女。她就生气了，一整天都不给我好脸色看。还说我要是不去，她就不退团，钱就白白浪费了。她这是逼我啊。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有心思去旅游啊。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指节都泛白了。手机屏幕上的字变得模糊不清。我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跑到亲戚群里来抹黑我。她竟然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我的一片好心说成驴肝肺。我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继续往上翻，亲戚们的评论更让我心寒。大姑婆说：“这也太过分了吧。哪有这样当儿媳的？婆婆辛辛苦苦帮她带孩子，她还想把婆婆赶走。”二姑父说：“三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她这是拿钱砸人啊。明摆着就是嫌弃老人了。”小姑子林芳也在群里起哄，她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嫂子就是嫌我妈碍事。今天还跟我妈吵架，推我呢。我妈都快被她气哭了。”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的心上。我看着那些难听的话，看着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掏自己的钱，花自己的时间，给她报她梦寐以求的旅游团。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手指颤抖着，想在群里发消息解释。可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我是心疼她，有人信吗？我说我不是想赶她走，有人信吗？群里的亲戚大多没见过我，他们只听婆婆的一面之词。他们只会觉得，是我这个儿媳不孝，是我欺负老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公的堂姐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堂姐的声音带着点严肃，她说：“倩倩啊，群里的消息我都看到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做呢？你婆婆年纪大了，辛辛苦苦帮你带孩子不容易。你怎么能想着把她赶走呢？三万块钱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也不能这么糟践啊。”
我咬着牙，忍着眼泪说：“堂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赶我婆婆走。我是真的心疼她，想让她去云南散散心。她之前一直念叨着想去云南。”
堂姐打断我的话，说：“行了行了，你也别解释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赶紧把旅游团退了，好好跟你婆婆道个歉。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别让外人看笑话。”
我还想再说什么，堂姐已经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无力地瘫坐在床上，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被子上。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敲响了。是老公的声音。他说：“倩倩，你开门。我们谈谈。”
我没有理他。我不想跟他谈。我知道，他来找我，肯定又是让我忍，让我退团，让我跟婆婆道歉。我已经忍够了。我不想再忍了。
老公又敲了敲门，说：“倩倩，我知道你委屈。但妈毕竟是长辈。她在亲戚群里这么说，也是一时糊涂。你开门，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还是没理他。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他说话。我不想再听那些让我忍的话。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客厅里传来老公和婆婆的说话声。声音不大，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我能想象出来，婆婆肯定又在跟老公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说我的坏话。老公肯定又在劝她，安慰她。
我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我觉得自己好孤独。在这个家里，我像个外人。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理解我。老公不理解，婆婆不理解，那些亲戚也不理解。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带着婆婆和公公去了云南。我们在洱海边散步，在丽江古城里逛街，在玉龙雪山上看雪。婆婆笑得很开心，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个好儿媳。我也笑得很开心。可笑着笑着，婆婆的脸突然变了。她变得面目狰狞，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黑心肝，骂我想赶她走。我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浑身都是冷汗，心跳得飞快。我喘着粗气，看着天花板。原来，连做梦，我都在想着这件事。
我慢慢坐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楼下的马路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行人。有早起上班的，有晨练的老人，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带着对新一天的期待。
只有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该飘向哪里。
我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拍在脸上，稍微清醒了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憔悴极了。我差点认不出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倩倩，你不能就这么认输。你没有错。你不能让婆婆这么抹黑你。你要拿出证据，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我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我打开和婆婆的聊天记录。里面全是她之前跟我说的话。她说：“倩倩啊，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云南，就去了昆明。大理和丽江都没去过。听说那里的风景特别好。”她说：“洱海的水是不是真的像蓝宝石一样啊？玉龙雪山是不是真的终年积雪啊？”她说：“这辈子要是能再去一次云南，我就知足了。”
这些聊天记录，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我把这些聊天记录一张张截图保存好。又把旅游团的行程单，还有我付款的记录，都整理在一起。我把这些东西都存到了云盘里，怕手机丢了，证据也没了。
做完这些，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我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要反击。我要让那些亲戚知道，我不是他们口中那个不孝的儿媳。我要让婆婆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我走到卧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婆婆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喂孙女吃饭，一边跟老公说话。看到我出来，她们两个人都愣住了。婆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样子。老公的眼神里带着点疲惫，还有点无奈。
我没有看他们。我径直走到客厅的椅子边坐下。我看着婆婆，一字一句地说：“妈，你在亲戚群里说的那些话，我都看到了。”
婆婆的手一抖，勺子里的粥洒在了孩子的衣服上。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婆婆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眼神却不敢看我。
老公赶紧说：“倩倩，你别激动。妈也是一时糊涂。她就是心里委屈，想找个地方说说。”
我冷笑一声，看着老公说：“一时糊涂？她这是在抹黑我。她把白的说成黑的，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也是一时糊涂吗？”
老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看着婆婆，眼神越来越冷。我说：“妈，你不是说我逼你去旅游吗？你不是说我想赶你走吗？那我们就好好说说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婆婆抱着孙女，身体微微发抖。她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我站起身，走到婆婆面前。我拿出手机，打开那些聊天记录。我说：“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你之前跟我说的话。你说你想去云南，你说你这辈子要是能再去一次就知足了。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婆婆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