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踏实。脑子里全是婆婆的冷脸，还有老公那句“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跟我心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轻轻起身，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孙女。我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那个信封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信封上的蝴蝶结早就耷拉下来，看着有点可怜。我走过去，把信封拿起来，摸了摸里面的行程单。纸张有点凉，跟我的手心一样。
我叹了口气，把信封放回原处。我走到厨房，想做点早饭。打开冰箱，里面有牛奶和鸡蛋，还有婆婆昨天买的包子。我拿出两个包子，放在蒸锅里加热。又打了两个鸡蛋，煎成了荷包蛋。最后热了两杯牛奶。
早饭刚做好，卧室门就开了。婆婆抱着孙女走了出来。她还是没看我，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声音不大。她抱着孙女，一下一下拍着孩子的背，眼神却飘向了窗外。
我把早饭端到茶几上，轻声说，妈，吃早饭了。包子是你昨天买的，我热了一下。还有煎蛋和牛奶。
婆婆没吭声，也没转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我不饿。
我心里那股火气又往上冒了一点。我忍住了，没说话。我坐在餐桌旁，自己吃了起来。包子有点凉了，吃在嘴里没什么味道。煎蛋有点糊了，我也没心思管。
我正吃着，门铃突然响了。我放下筷子，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小姑子林芳。她穿着一件新裙子，手里拎着一个水果篮。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
林芳是老公的妹妹，比老公小五岁。她从小就被公婆宠坏了，性子刁蛮，爱搬弄是非。结婚以后，婆家条件一般，她就总往娘家跑，有事没事就来我们家蹭饭。
我还没开口，林芳就挤了进来。她把水果篮往地上一放，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她说，哎呀，嫂子，早啊。我妈呢？我听我妈说，你给她报了个三万块的旅游团，要把她打发走？
她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肯定是婆婆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告状了。
我皱着眉头，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要把妈打发走了？我是看妈带娃辛苦，想让她跟爸出去散散心。
林芳撇撇嘴，走到沙发边，挨着婆婆坐下。她挽住婆婆的胳膊，假惺惺地说，妈，你别难过。我知道你委屈。你辛辛苦苦从老家过来帮他们带孩子。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结果呢？嫂子倒好，嫌你碍事，想花点钱把你送走。
婆婆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摸着林芳的手，哽咽着说，还是我的乖女儿心疼我。我就知道，还是你最懂妈的心。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说，林芳，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给妈报的是她念叨了好几年的云南团。纯玩的，不赶时间。我掏的是我自己的工资，没花家里一分钱。
林芳冷笑一声，说，自己的工资？嫂子，你现在是赚得多了，了不起了。眼里没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不是？三万块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们来说，那可是好几个月的工资呢。你花这么多钱，就是想堵我妈的嘴。就是想让别人说你孝顺。实际上呢？你就是容不下我妈。
我说，我容不下妈？我哪里容不下她了？她来了一个月，我哪顿饭没做好？哪件衣服没洗干净？她唠叨我，我听着。她做的饭口味重，我忍着。我到底哪里容不下她了？
林芳站起身，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还敢顶嘴？我妈都跟我说了。你嫌她做饭不好吃，嫌她给孩子穿衣服太厚，嫌她爱唠叨。你早就烦她了。现在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想把她打发回老家。
我看着林芳那张嚣张的脸，又看看婆婆那张委屈的脸。我突然觉得，跟她们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
我说，我懒得跟你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林芳见我不说话了，以为我理亏了。她更加得意了。她走到茶几边，拿起那个信封，翻出里面的行程单。她看了两眼，就把行程单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
她说，什么破旅游团？还三万块。我看就是骗人的。嫂子，你要是真孝顺，就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就好好待我妈，别嫌她碍事，别赶她走。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行程单是我挑了好几个小时才选出来的。是我一片心意。现在却被她踩在脚下。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过去，一把推开林芳。我说，你给我捡起来！那是我给妈买的行程单，你凭什么踩？
林芳被我推得踉跄了一下。她站稳了，眼睛瞪得溜圆。她说，你敢推我？嫂子，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我都敢推了。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婆婆也站起身，指着我说，倩倩，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推芳芳？芳芳是好心来看我的。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说，妈，是她先踩我的行程单。是她先胡说八道。
婆婆说，那又怎么样？芳芳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是嫌我碍事，想赶我走。
我看着眼前的婆媳俩。她们一唱一和，把我当成了仇人。我突然觉得，这个家，有点待不下去了。
我转身就往卧室走。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林芳在背后说，妈，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欺负你老实。不行的话，你就跟我回家住。我养你。
婆婆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走了，妞妞怎么办？我舍不得我的乖孙女。
我听着她们的话，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冲进卧室，反手锁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真的想不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掏心掏肺对婆婆好。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天慢慢亮了起来。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在马路上。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冤枉，被人指责。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人听。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卧室门被敲响。是老公的声音。他说，倩倩，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我擦干眼泪，起身去开门。老公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他走进来，关上了门。
他说，倩倩，你怎么能推林芳？她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说，是她先踩我的行程单。是她先胡说八道。
老公皱着眉头，说，行了，我不想听你们谁对谁错。林芳是来劝妈的。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我说，我让着她？我让着她，她就得寸进尺。她把我的心意踩在脚下。她把我说成一个恶毒的儿媳。我凭什么让着她？
老公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委屈。可林芳毕竟是我妹妹。妈毕竟是我妈。你就不能忍一忍？家和万事兴。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又是这句话。忍一忍。家和万事兴。
我看着老公，心里的失望越来越浓。我说，我忍了。我已经忍了一个月了。我忍了妈所有的唠叨。忍了她所有的坏脾气。现在林芳来了，我还要忍她的胡搅蛮缠。我也是人。我也有底线。我忍不了了。
老公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家离了你就不行了？
我说，我没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尊严都没有。我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的委屈没人听。
老公说，尊严？你要什么尊严？妈是长辈。你是儿媳。你孝顺她是应该的。你跟她计较什么尊严？
我看着老公，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我累了。我不想再吵了。
老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他说，你好自为之吧。别等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来后悔。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他拉开卧室门，又轻轻关上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有点刺眼。
我拿出手机，翻出昨天晚上保存的聊天记录。里面全是婆婆之前跟我说的话。她说云南的天很蓝，洱海的水很清，玉龙雪山很漂亮。她说这辈子要是能再去一次云南，就知足了。
这些话，还清晰地留在屏幕上。可说话的人，却已经变了一副嘴脸。
我把这些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然后，我把它们存到了云盘里。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婆婆好。
我放下手机，走到床边躺下。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林芳嚣张的样子，还有婆婆委屈的样子，还有老公失望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收场。
我只知道，我心里的那道裂缝，越来越大了。
窗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响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道道光斑。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躺了很久。直到听到孩子的哭声。我才猛地站起身。我知道，我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我还有女儿要照顾。
我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到卧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林芳还在跟婆婆念叨着什么。她们看到我出来，都停下了说话。她们的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点不屑。
我没理她们。我径直走到沙发边，抱起正在哭闹的孩子。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妞妞乖，不哭不哭。
孩子在我的怀里，慢慢停止了哭闹。她用小手抓着我的衣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看着孩子那张可爱的脸。我心里的那股委屈，好像少了一点。
我知道，为了这个孩子，我不能轻易认输。
我抬头，看向婆婆和林芳。我的眼神很平静。我说，妈，林芳，早饭还在茶几上。要吃的话，我去热一下。
婆婆没说话。林芳撇了撇嘴，没吭声。
空气里，又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我抱着孩子，走到阳台。我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里默默想着。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