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政缉私总队演兵场,张锐轩走在前面,金岩在张锐轩身后手持王旗。这是张锐轩第一次出动王命旗牌,王命旗牌由王旗和金令箭组成,其实和以前的节钺差不多的意思,非地方大佬皇帝不会授予。
旌旗猎猎作响间,张锐轩拾级而上,玄色劲装衬得肩背愈发挺拔。
高台之上,张锐轩面向下方肃立的三千缉私兵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黝黑的脸庞,金岩手持的王旗在身后猎猎翻飞,明黄底色上的玄龙纹样刺得人不敢直视。
“弟兄们!”张锐轩的吼声陡然炸响,穿透了风声与甲叶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颤,“我们吃的是谁的饭?拿的是谁的俸禄!”
台下一片寂静,唯有王旗翻卷的声响。不等众人回应,张锐轩大吼:“是陛下的饭!是朝廷的俸禄!”
”
没有办法,没有扩音器的时代,只能依赖人形扩音器才能确保三千多人都能听到。
“可你们别忘了,陛下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陛下的粮饷、朝廷的开支,到头来还得从百姓身上来!百姓安,陛下安;陛下安,我们的饭碗才能稳!”
张锐轩身影在日光下愈发挺拔,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如今有人胆大包天,敢阻挠陛下安置流民!流民无家可归,百姓生计受扰,朝廷税赋难征,这不就是断陛下的根基,砸我们的饭碗吗?”
张锐轩顿了顿说道:“咱们一生何所求,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有些人过的锦衣玉食,却就是不如我们愿,陛下发布减租昭令,他们觉得不过是一纸空文。陛下要安置流民,他们又不许。”
话音未落,台下已有兵卒攥紧了手中刀枪,低吼声隐隐传开。
张锐轩拔出金令箭,高举过头顶,王旗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在呼应张锐轩的怒火:“这群蛀虫敢断我们的生路,你们说——该怎么办!”
“碎了他!”
一声怒吼陡然从队列前排炸开,如同惊雷劈裂沉寂。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黝黑的面庞因愤怒涨得通红,猛地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枪尖直指天际。
这声呐喊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瞬间席卷全场。
“碎了他!碎了他!碎了他!”
越来越多的兵卒反应过来,先是前排,再是中阵,而后排的士兵也纷纷踮脚抬手,将刀枪剑戟高高举过头顶。
短刀的寒光、长枪的锐锋、盾牌的暗影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钢铁的森林,在猎猎王旗之下翻涌。
张锐轩心中大喜,军心可用。
呐喊声从零星几点变得密集如鼓,从低沉的嘶吼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演兵场的黄土都在微微颤抖。“碎了他!碎了他!碎了他!”
三千缉私兵卒的吼声凝成一股绳,冲破云霄,与王旗的翻卷声、甲叶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最凛冽的战歌。
张锐轩高举金令箭,目光扫过这片沸腾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将金令箭向前一挥,厉声喝道:“出发!”
马蹄踏碎演兵场的黄土,扬起阵阵尘烟。张锐轩骑在通体乌黑的战马上,紧随其后的三千缉私兵卒步伐整齐,甲叶碰撞声汇成雄浑的节律。
王雨催马跟上,与张锐轩保持着半个马头的距离,眉头微蹙,侧过脸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大人,这么做会不会太冒失了?”
王雨目光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的扬州城轮廓,声音压得更低,“阻挠流民安置的,背后牵扯着盐商大族,甚至还有朝中官员的影子,咱们仅凭王命旗牌就硬闯,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王雨作为锦衣卫出身,见过很多人,一心奉王事,可是最后却没有好下场,大明皇帝天性薄凉,对锦衣卫指挥使都是用完就弃,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就没有几个有下场。
文官势力错综复杂,又极端排外,非常不好惹。张锐轩是皇亲国戚,他们啃不动,可是自己作为这支队伍的二把手,未必不会成为他们集火的对象。
张锐轩闻言勒住马缰,乌骓马烦躁地刨了刨蹄子,扬起几粒尘土。
张锐轩侧过脸,目光落在王雨紧锁的眉头上,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王指挥使放心。”
风卷着旗帜的猎猎声掠过耳畔,语气沉缓却掷地有声:“他们要是来文的,递帖子、辩法条、参折子,咱们就陪着耗,陛下授的王命旗牌便是最大的理,朝堂之上自有公论;他们要是不讲理,敢派兵阻拦、动粗耍横,咱们就比他们更硬。”
张锐轩抬手拍了拍王雨的肩膀:“这叫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我张锐轩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说罢,张锐轩重新催动战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如墨色雄鹰,声音裹挟着风传向身后:“走吧王指挥使,咱们去会会那些士绅老爷,看看他们的骨头,硬不硬得过咱们手中的刀!”
马蹄声笃笃向前,扬起的尘烟拂过脸颊,王雨望着张锐轩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王雨自入锦衣卫起,见惯了朝堂上的趋炎附势、明哲保身,也见多了倚仗外戚身份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本以为张锐轩不过是借着太后恩典横行的世子爷,今日才知自己错得离谱。
那高台之上的振臂一呼,是洞察军心的通透;面对盐商与文官势力的底气,是胸有成竹的谋略;方才那句“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更是藏着运筹帷幄的沉稳。
王雨下意识攥紧了马缰,原来这位寿宁侯世子,从不是靠太后的恩典立足,他的胆识、眼界与担当,才是能纵横朝堂十余载而屹立不倒的根本。
这般既有皇亲国戚的护身铠甲,又有实打实的行事魄力,难怪敢在淮安府这龙潭虎穴里,为了流民安置之事,硬撼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
王雨轻叹一声,压下心中的顾虑,催马跟上张锐轩的步伐,眼底多了几分坚定——跟着这样的主官,为民做一点实事,即便前路荆棘丛生,也比在朝堂的暗流里苟活,更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