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
海州以及周边各县的乡贤齐聚一堂,李举人说道:“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呀!方同文方郎中算什么东西,大人您才是这淮安府的知府。
卢酌看着这群贪得无厌的乡绅心里也是一阵烦闷。可是又毫无办法,交粮纳税还得靠这些人。
卢酌示意各位安静,说道:“这方同文是朝廷任命的都水监郎中,新河修筑和淤田都由都水监统领,上头还有小侯爷提领,用的是盐政的银子,小侯爷说了,这次要安抚流民,你们就不要惦记了。”
薛举人心想,小侯爷在天津开垦盐碱地还说要分给流民呢?最后不也被家奴给扣下来,不过是打的分给流民的幌子!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寿宁侯府这次分大头我们认,可是我们也要分大股,最后分点给流民意思意思就好了。
按照以前乡贤的想法就是我们人多分6成,小侯爷和众官员的3成,剩下的一成给流民,就这,流民还得用女儿来换。
李举人说道:“这次新的良田我们只要4成,不过我们要先挑,还请大人做主。”
卢酌指尖摩挲着案几上的茶盏,听着堂内此起彼伏的争执,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心里暗骂: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小侯爷的蛋糕也敢抢,真当都水监和盐政衙门是摆设?
卢酌可是知道小侯爷刚在天津处理了豪奴,那可是自己一个有子嗣的妾室的哥哥,直接送到天津府衙打了一百板子,革除职务,然后将天津盐碱地改造好的良田一股脑儿全部分出去了。
天津府的文知府白捡了一个便宜,获得陛下嘉奖,小侯爷自请处罚,罚了三个月俸禄。信号如此明显,态度如此强硬,卢酌哪里愿意去淌这趟浑水。天下财多的事,眼下这个新田虽然是一块大肉,可是也要有命吃才行。
卢酌清了清嗓子,抬手压了压,堂内渐渐安静下来。李举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方才的提议还请您三思,四成田亩,我们只先挑好地,其余的任凭官府分配!”
李举人心想这已经是乡贤们最大的让步了,足足让了两个成利了。这两成可是几十万亩土地了,算是给了小侯爷天大面子了。要不是看在这次是盐政衙门出了大头资金,这是不可能让步的。
田,土地是什么?是子孙的饭碗,给个金山都不换,金山都有挖完的一天,土地确实可以万世永续。
卢酌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李举人,诸位乡贤,非老夫不愿做主,实在是爱莫能助。”
卢酌顿了顿,看着众人错愕的神色,继续说道,“此次新河淤田分拨,全程由都水监统筹,盐政衙门监管款项与田亩登记,上头有小侯爷亲自提领章程,老夫虽然身为淮安知府,只管地方治安与漕运通畅,分田之事,半分也插不上手。”
薛举人眉头紧锁,急声道:“大人这话怎说?以往兴修水利、分派徭役、开垦新田,哪次不是仰仗大人居中调停?这次怎么就”
“此一时彼一时。”卢酌打断薛举人的话,语气冷了几分,“此次用的是盐政专项银子,要的是安抚流民,章程都是御前定下来的,小侯爷特意吩咐,不得让地方乡绅过多介入,以免再生事端。”
卢酌扫过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心里冷笑更甚:这群畜牲,只想着分田敛财,却不知小侯爷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敢伸手就等着被剁!
老夫才不趟这浑水,左右乡绅要靠他们纳粮,小侯爷更是得罪不起,不如推个干净,让他们去跟都水监硬碰硬。
“诸位若是不服,”卢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可亲自去都水监衙门找方郎中理论,或是递话去扬州求见小侯爷。
老夫职责所在,只能告知诸位实情,其余的,实在无能为力。”
说完,卢酌不再理会众人焦急的呼喊,转身便往内堂走去,只留下一群乡绅在原地炸开了锅,你看我我看你,满是惊慌与不甘——他们万万没想到,卢酌这次竟会如此决绝,半点情面也不留。
“各位!”一声粗哑的呼喊骤然划破堂内的嘈杂,周员外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卢酌消失的内堂方向,声音里满是不甘与煽动,“卢酌那厮胆小怕事,畏侯府如虎,可我们不能认怂!他一个外乡人,几年后拍拍屁股高升赴任,这里的田土、家业却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基!”
周员外张开双臂,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带惶急的脸,语气愈发激昂:“小侯爷又能怎样?远在扬州城,难不成还能天天盯着淮安府的一亩三分地?
都水监的方同文,原来不过是昭狱里的死囚,靠着侯府提拔的酸腐文人,懂什么地方规矩?”周员外往地上啐了一口,“以往开垦新田,哪次不是我们乡贤出力最多、拿得最实?这次凭什么让流民占了大头?
要是让他们占了大头,天下士绅都要笑话我们了。”
薛举人眉头微动,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李举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周员外见状,趁热打铁道:“诸位,唇亡齿寒啊!今日我们退了这四成!还有何面目在士林立足。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联名递折子告到布政使司,再暗中吩咐佃户们怠工,都水监的淤田分不下去,小侯爷自然会松口!”
周员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卢酌不肯出头,我们自己来!各家拿出些银钱,打点都水监的下头人,摸清田亩清册的底细,再找几个流民闹事的由头,让方同文焦头烂额。到时候,他求着我们帮忙还来不及,还敢不让我们先挑良田?”
李举人被说得心头火热,先前的惊慌渐渐被贪婪压下,咬牙道:“周员外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几十万亩良田,绝不能白白让给那些泥腿子!”
堂内的乡绅们也纷纷附和周员外,原本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表情,纷纷表示一定要共克时艰,说服小侯爷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