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抬着担架刚进跨院,守在廊下的丫鬟便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跑:“大少奶奶!不好了!大爷被抬回来了!”
王氏正坐在窗边做针线,闻言心头一紧,手里的绣花针“啪”地掉在地上,连忙起身快步迎出去。
刚到门口,便看见担架上浑身是汗、脸色惨白的丈夫,下身衣袍被暗红血迹浸得发硬,几滴血珠还在顺着担架边缘往下淌,触目惊心。
“爷!”王氏惊呼着扑上前,手指刚要碰到李晓峰的胳膊,便被李晓峰强忍疼痛的抽搐吓得缩回手,眼泪瞬间涌满眼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成了这样?”
领头的家丁垂着头,不敢看王氏的眼睛,低声据实回话:“大少奶奶,大爷是被老爷动了家法打的。”
“什么?”王氏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扶住门框才稳住,眼泪“唰”地淌了下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老爷怎么就下得去这般狠手啊!”
王氏望着担架上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的丈夫,心疼得浑身发颤,一边跟着家丁往卧房走,一边忍不住哭喊道:“大爷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要受这般酷刑?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膝下还有儿女,老爷怎能如此不留情面!”
进了卧房,家丁们小心翼翼地将李晓峰放在床上,王氏连忙扑到床边,避开伤处,伸手去拭额头上的汗珠,指尖触到的全是冰凉的冷汗。“爷,你醒醒,你跟我说说话啊!”王氏哭得泣不成声,“就算有什么不是,好好说不行吗?怎么就非要动手打人,还打得这么重!”
李晓峰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妻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苦笑,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别哭是我是我让父亲动了气”
话音刚落,便疼得浑身痉挛,额头上的汗珠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王氏见他这般模样,哭得更凶了,一边吩咐丫鬟快去请大夫、取伤药,一边紧紧攥着李晓峰的手,满心都是焦灼与怨怼:“老爷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般折腾我们一家人!”
王氏本来就对于家翁推了进士的姻缘,将闺女送入寿宁侯府世子当个妾室不满,如今不满就更甚了。
李衡中三个儿子,只有老大是举人,其他两个都是秀才。
大明秀才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有一些难度,可是对于李衡中这种家庭来说秀才只要不是一个蠢人就都差不多。
秀才试不糊名,一府之地年年考,难度没有那么大。举人就不一样了一省之地三年一考,一考才一百多个,平均一年才三十几个。尤其是江南之地,文风鼎盛,举人难度不亚于进士了。
李晓峰疼得浑身发颤,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巾。
李晓峰望着妻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撑得稍清晰些:“娘子你听我说”
王氏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得极近,泪水依旧不住地往下掉,却强忍着哽咽:“爷,我听着,你慢慢说。”
“你你即刻动身去天津”李晓峰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伤口,疼得眉头拧成一团,“香凝在天津油坊当主事掌柜,告诉她千万不要掺和进来这浑水她淌不得”
李晓峰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满是哀求与疼惜:“这孩子已经够苦了当初被家族推着入了侯府做妾,无名无分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有了自己的产业,还有了孩子”
“父亲他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要逼香凝去做眼线,对付张锐轩”李晓峰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那张锐轩是什么人?心思深沉,手段狠厉,香凝一个女子,怎能是他的对手?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晓峰紧紧攥住王氏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坚持着说:“你务必务必劝住她,让她只当没收到家里的消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算就算李家真的败了,也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李晓峰想的很清楚,父亲再过几年终归要致仕,到时候自己恩荫一个九品检校,若无贵人扶持。
王氏听得浑身冰凉,眼泪哭得更凶了,一边点头一边哽咽道:“我知道了爷,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天津找香凝!我绝不让她再被家里折腾!”
王氏看着丈夫痛苦的模样,心里对李衡中的怨怼更甚了,若不是为了家族那点执念,何至于让丈夫受这般苦楚,让女儿再陷险境。
此时的张锐轩,正在扬州盐政衙门后宅内给韦秀儿推拿双腿。韦秀儿肚子也越来越大,看着张锐轩讨好式的推拿,问道:“你每天把自己忙的团团转,又是为了什么,陛下只是许你一个盐政官,何必去推广化肥,修水利呢!这些都是地方官的事物。”
张锐轩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着韦秀儿腿上的酸胀处,闻言停下动作,屈起指节轻轻捏了捏韦秀儿圆润的脸蛋,眼底漾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声音带着宠溺的喟叹:“你这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张锐轩重新俯下身继续推拿,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直达肌理,语气却多了几分沉敛:“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陛下许我盐政之职,是让我守好江南盐利,可盐利终究系于民生,百姓有粮有钱,才能买盐,不谋全局者,不足于谋一域。要是人人都自扫门前雪,天下何时能太平。”
“我推广化肥、修水利,看似越权,实则是为筑牢大明根基。我们勋贵与大明荣辱与共,没了大明自然就没了寿宁侯府,也没了灵璧侯府。”
张锐轩抬眼望了望韦秀儿隆起的小腹,手指动作放得更轻,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难不成让我天天围着你的石榴裙转,做个只知儿女情长的闲散官?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也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韦秀儿闻言大怒:“好你个没有良心的小贼,你勾搭上我了,得手就想抛到一边去了是不是,是不是觉得老娘妨碍你寻花问柳了。”韦秀儿收回腿,对着张锐轩肚子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