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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反向拆解——当罪证成为教材,加害者成为解剖者(1 / 1)

(一)晨间七点:一间没有编号的实验室

晨光穿透修复中心顶层特殊实验室的雾化玻璃,在环形会议桌上投下朦胧的光晕。桌上没有纸质文件,取而代之的是十三块可触控全息屏,每块屏幕前坐着一个人——与昨天相同的十三人,但今天的氛围截然不同。

陶成文站在环形桌中央,身后的弧形墙壁是一整块量子点显示屏,此刻显示着一行醒目的标题:

【项目代号:反溯解剖——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手法的系统性逆向工程】

“昨天我们完成了记忆拼图。”陶成文的声音在完全隔音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今天,我们要做更困难的事:在危暐的引导下,对他设计的张坚案进行‘反向拆解’——不是回忆发生了什么,而是理解他为什么那样设计,每一步的心理依据、技术手段、社会漏洞利用。”

他看向远程视频中的危暐——对方今天穿着普通的浅灰色衬衫,坐在矫正中心的模拟工作间里,面前的屏幕与实验室同步。

“韦晖,”陶成文用正式名称称呼他,“今天你将扮演‘解剖者’,引导我们拆解你自己的犯罪设计。张斌有一票否决权,可以随时叫停任何他认为不适的环节。你接受吗?”

危暐点头,神情肃穆:“我接受。我会尽可能诚实、完整地还原当时的思维过程,即使那会暴露我内心最黑暗的部分。”

张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全息屏显示着父亲的照片。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吧。我要知道所有细节——所有。”

魏超和马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面前的全息屏上显示的是刑侦视角的流程图,但他们的手边都放着纸质笔记本——老警察的习惯,有些东西需要亲手写下来才踏实。

(二)第一层解剖:目标筛选系统的算法化还原

“我们从最开始。”危暐的声音通过高品质扬声器传来,没有延迟,“2018年11月,我离开kk园区后,开始独立筛选‘实验目标’。这不是随机选择,而是一个多维度筛选系统。”

他的屏幕共享到主显示屏,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决策树模型。

维度一:职业与权力

“我需要目标拥有一定的资源分配权,但职位不能太高。”危暐的讲解冷静得像在教授一门课程,“职位太高的人社会网络复杂,防御资源多,风险大。职位太低的人资源有限,收益不高。中层干部是理想目标——张坚是油料股股长,掌握全市公务车辆用油审批,每年经手配额价值数千万,但他本人只是股级干部。”

马强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权力与防御能力倒挂。”

维度二:性格与心理特征

“通过公开信息分析。”危暐调出一份模拟档案,“张坚的性格特征:根据他单位官网的表彰材料,关键词有‘责任心强’‘细致认真’‘顾全大局’。这类型的人容易被‘集体责任’‘组织需要’等话语绑架。此外,他连续五年被评为优秀党员,说明他重视组织认可。”

沈舟补充心理学分析:“高责任感人群在面临‘可能损害组织’的指控时,会产生强烈的焦虑,这是操控的切入点。”

维度三:家庭压力点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危暐放大了医疗记录部分,“张坚妻子2016年确诊尿毒症,每周透析两次。医疗开支持续消耗家庭储蓄。2018年下半年,医生建议考虑肾移植,这是巨大的经济压力点。同时,他们的儿子张斌正在准备考研,存在未来教育支出预期。”

曹荣荣轻声说:“疾病、教育、养老——中国家庭最常见的三大压力点,他占了两个。”

维度四:社会支持系统

“我调查了张坚的社会网络。”危暐展示了一张人际关系图,“直系亲属:父母已故,独生子,妻子患病。兄弟姐妹:一个姐姐在老家务农,经济条件一般。朋友关系:同事多但深交少,大学同学大多失去联系。他主要的社交圈是单位同事和病友家属——这两个圈子都难以提供实质性帮助。”

鲍玉佳调出数据验证:“张坚2018年的通讯记录显示,非工作通话对象少于10人,月均非工作通话时长不足3小时。这是一个社会支持薄弱的人。”

维度五:信息获取习惯

“我分析了张坚的网络足迹。”危暐展示浏览记录分析,“他主要使用单位内网和几个新闻网站,几乎不接触社交媒体。获取信息渠道单一,缺乏多源验证习惯。更重要的是——他信任‘组织’发布的任何信息,这在后续的伪造公文环节至关重要。”

张帅帅点头:“信息渠道单一意味着容易构建信息茧房。”

五个维度,每个维度都有评分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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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种冰冷的算法化筛选,比激情犯罪更令人不寒而栗。

魏超终于忍不住:“所以在你眼里,人就是一堆可以打分的变量?”

视频中的危暐沉默了两秒:“五年前是的。现在我知道,每个变量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当时,我就是这样思考的。”

张斌盯着屏幕上那些冷冰冰的维度标签,轻声问:“‘心理脆弱性’你是说我爸容易上当?”

“不。”危暐立即纠正,“‘心理脆弱性’在这里指的是‘在某些特定情境下可能产生非理性决策的倾向’。张坚先生不是容易上当,而是在妻子重病、儿子前途未卜、工作面临指控的多重压力下,任何人都会产生认知资源耗竭。我设计的不是骗一个傻子,而是系统性地耗尽一个聪明人的认知防御。”

这个解释更残酷,但也更真实。

(三)第二层解剖:信任建立期的心理操控模块拆解

主屏幕切换到一个时间轴界面,聚焦在2019年1月至3月。

“信任建立期持续三个月。”危暐开始拆解,“我设计了七个心理操控模块,按顺序激活。”

模块一:权威恐慌植入(1月7-15日)

“第一次联系,我冒充省能源局专项检查组副组长。”危暐播放了一段模拟录音,是他的声音但经过处理,“‘张股长,我们接到举报,关于你所在单位的油料管理可能存在不规范。但初步审查后,我们认为你个人可能是清白的。’”

沈舟分析语言结构:“先制造恐慌(被调查),再给予希望(你可能清白),最后设置条件(需要你配合)。这是经典的‘打一巴掌给颗枣’策略。”

模块二:共同秘密构建(1月15-30日)

“我要求张坚‘暂时保密’,理由是‘不确定单位内部有没有人牵扯’。”危暐说,“这创造了我们之间的‘共同秘密’。共同秘密会快速拉近人际关系距离,因为共享秘密意味着信任。”

曹荣荣补充社会心理学原理:“共享秘密会激活大脑的奖赏回路,产生亲密感错觉。”

模块三:小额恩惠施予(2月春节期间)

“我寄了茶叶和购物卡。”危暐展示当时的物流记录,“价值不高,但打破了纯粹的公务关系。更关键的是,我随后在电话里说‘这点小东西别放在心上,主要是表达组织上对你的关心’。这让恩惠显得‘不求回报’,反而增强了道德负债感。”

马文平记录:“不求回报的恩惠,心理负债更重。”

模块四:问题解决者定位(3月初)

“当张坚妻子病情恶化需要肾移植时,我适时提供‘医疗资源’。”危暐调出伪造的医院联络记录,“我谎称认识省医院专家,可以帮忙排队。这让我从‘调查者’转变为‘问题解决者’。人在困境中最容易依赖提供解决方案的人。”

程俊杰调出神经科学数据:“当人处于压力中时,前额叶皮层功能下降,会更依赖提供明确方案的外部权威。”

模块五:渐进要求测试(3月中旬)

“我开始提出小要求: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油料调度数据’。”危暐展示伪造的‘数据需求清单’,“要求很小,不违法,但跨越了工作保密边界。这是‘登门槛效应’——先让对方接受小要求,后续大要求接受度会提高。”

模块六:双向利益绑定(3月下旬)

“我提出可以帮张坚申请‘举报奖励基金’。”危暐展示伪造的基金文件,“这创造了双向利益流动:我帮他申请钱,他帮我提供数据。一旦形成利益交换关系,信任会从情感信任升级为利益信任,更加牢固。”

模块七:情感共鸣强化(整个期间)

“我在每次通话中都会提及‘我理解你的压力’‘组织上不会不管’‘我们一起想办法’。”危暐播放了几段录音片段,“这些语言不断强化‘我们是一体的’的错觉。同时,我会有意透露一些‘个人经历’——比如伪造的‘我母亲也生病过’的故事,制造虚假的情感共鸣。”

梁露进行语言分析:“在三个月的通话中,‘我们’这个词出现了843次,‘一起’出现了567次,‘理解’出现了321次。这是系统性的语言操控。”

七个模块拆解完毕,会议室里的人们脸色凝重。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欺骗,而是精密设计、分步实施的心理改造工程。

张斌突然问:“那些‘个人经历’,比如你母亲生病的故事,是真的吗?”

危暐停顿了很长时间。

“部分是。”他最终说,“我母亲确实在2017年因胃癌去世。但在故事里,我改编了结局——我说‘组织上帮了大忙’,暗示体制的关怀。这是利用真实情感经历进行虚假叙事,效果最好,因为讲述真实痛苦时,声音的微颤是无法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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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张斌:“我利用了我对我母亲的真实情感,来骗取你父亲的情感共鸣。这是最卑劣的部分。”

张斌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四)第三层解剖:社会剥离技术——如何让一个人孤独赴死

主屏幕时间轴推进到2019年4月至10月。

“这是社会剥离期。”危暐的声音变得低沉,“我的目标是将张坚从他原有的社会支持网络中剥离,让我成为他唯一的信息源和情感依托。”

他展示了四个剥离技术:

技术一:污名化真实关系

“我伪造了同事举报信。”危暐展示那封信的电子版,“然后暗示张坚‘你们单位内部有人想整你’。这让他开始怀疑身边的同事。一旦怀疑产生,他就会主动疏远,避免‘泄密’。”

林奉超从刑侦角度分析:“离间计。制造内部矛盾,让目标自我孤立。”

技术二:时间资源侵占

“我设计了一套‘定期汇报制度’。”危暐展示日程表,“要求张坚每周三次‘电话汇报工作’,每次30分钟以上。同时,我安排‘紧急会议’‘临时核查’等,打断他的正常社交节奏。六个月里,他花费在与我的通讯上的时间超过400小时,平均每天超过2小时。”

鲍玉佳调出时间对比图:“这期间,张坚与家人通话时间减少62,与朋友联络减少89。他的时间被我系统性地占据了。”

技术三:信息源垄断

“我伪造了一系列官方文件。”危暐展示文件列表,“省能源局的‘初步核查结论’、‘内部通知’、‘补助申请批复’等。所有文件格式规范,文号连续,甚至有伪造的红头文件和公章。张坚试图通过其他渠道核实,但我提前拦截——比如他打电话到省能源局总机,接电话的是我安排的人;他上网查询,我伪造了官网子页面。”

张帅帅感叹:“这是最可怕的部分——你建造了一个完整的、与真实世界平行的信息宇宙。”

技术四:危机独占权

“每当张坚遇到困难——妻子病情变化、医疗费用短缺、工作压力——我都是第一个知道并提供‘解决方案’的人。”危暐说,“久而久之,他形成了心理捷径:一有问题就找我。我成了他认知地图中唯一的‘求助站’。”

曹荣荣画出心理示意图:“这是典型的依赖性关系建立。当一个人所有问题的解决都依赖于同一个来源时,他对那个来源的依赖会达到病态程度。”

魏超冷声问:“你知道这样做会让他最后无人可求助吗?”

“我知道。”危暐承认,“而且这正是目的。当他完全依赖我时,我就可以控制他的所有决策。2019年10月,他已经不会与任何人商量重大决定了——包括是否抵押房子、是否出售房产。他甚至没有告诉妻子这些决定,因为我说‘这是组织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斌突然站起来,走到环形桌中央,盯着视频中的危暐:“所以最后两个月,我爸是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压力?连我妈都不知道?”

“是的。”危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说不想让妻子担心。实际上是我反复强调‘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泄密风险越大,你的责任越大’。我把他的责任感变成了沉默的枷锁。”

张斌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陶成文示意曹荣荣过去,但张斌抬手制止:“我没事。我要听完。我要知道我爸最后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回到座位,双手紧握。

(五)第四层解剖:最终收割——压力、崩溃与撤退的艺术

时间轴来到2019年10月至12月。

“最后阶段,我做了三件事。”危暐的声音更加低沉,像在忏悔室告解,“加压、制造虚假希望、有序撤退。

第一步:压力极限测试(10月)

“我要求张坚提供完整的油料审批原始记录。”危暐展示伪造的‘最后任务’文件,“我知道这触及他的道德底线。我的目的是测试:在多大压力下,一个人的道德准则会崩溃?结果证明,在妻子生命、儿子前途、自身职业生涯的多重压力下,道德底线确实会后退。”

付书云记录伦理问题:“这是最违反研究伦理的部分——故意制造极端情境测试人性极限。”

第二步:虚假希望锚点(11月)

“我承诺‘最后的补助’——80万,足以支付肾移植的大部分费用。”危暐展示伪造的‘补助批复文件’,“但设置了一个不可能的条件:需要他先筹集‘手续费’‘保证金’‘税费’等共计50万。这是经典的‘投资骗局’模式:用更大的回报诱使受害者投入最后一笔钱。”

马强从侦查角度分析:“这是为了让受害者自己切断所有退路,把所有资源都投入进来。”

第三步:有序撤退设计(11月下旬至12月初)

“我开始减少联系频率。”危暐展示通讯密度图,“从每天五次,减少到三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这是‘撤退预演’,让张坚逐渐适应‘失去联系’。同时,我准备了三层撤退方案:第一层,虚拟身份自动注销;第二层,资金通过混币器转移;第三层,所有电子证据自毁。”

,!

魏超问:“你设想过他自杀吗?”

长时间的沉默。监控数据显示危暐的心率从72上升到105。

“设想过。”他最终说,“在我的模型里,当受害者失去所有资源、意识到被骗、同时感到强烈道德愧疚(泄露数据危害国家)时,自杀概率是37。我记录了这一点,作为‘实验可能结果之一’。”

“是的。”危暐的声音在颤抖,“因为我想收集‘极端压力下的行为数据’。我想知道,一个人在那种情境下,会如何决策、如何崩溃、如何结束生命。我想获得完整的、真实的人性崩溃数据。”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不是为了钱的诈骗,是为了数据的实验。钱只是副产品,人性崩溃的过程才是他真正想收集的“成果”。

沈舟第一个打破沉默:“所以张坚案的本质是一场以人为实验体的、非伦理的、导致死亡的心理学研究?”

“是的。”危暐承认,“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愿意配合所有研究——因为我欠所有受害者一个真正的、伦理的研究。用我的大脑、我的数据、我的余生,去研究如何防止下一个我出现。”

张斌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那我爸呢?他是你的实验体,他的死是你的数据点。现在你告诉我,从他的死里,你得到了什么‘宝贵数据’?”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悬在所有人头顶。

(六)数据的代价:当一条生命被换算成图表

危暐操作屏幕,调出了一份加密文件。他看向陶成文:“这份文件我从未给任何人看过。里面是我对张坚案的数据分析,包括他最后两个月的心理变化模型。如果张斌同意,我可以现在解密展示。”

所有人都看向张斌。

张斌沉默了很久,久到魏超以为他会拒绝。但最终,他说:“展示。我要知道,我爸最后的痛苦,在你眼里是什么形状。”

文件解密。主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图表和模型。

图表一:压力指数与决策质量变化曲线

“这是基于张坚的通话内容分析构建的压力指数。”危暐解释,“横轴是时间,纵轴是压力值。可以看到,从10月开始压力指数突破阈值,他的决策质量(根据语言逻辑性评估)开始断崖式下跌。”

曲线上有一个明显的拐点:10月15日,那是他同意提供完整油料数据的日子。之后曲线持续飙升,直到12月7日——跳楼那天,压力指数达到理论最大值的94。

图表二:社会支持网络衰减图

“这张图显示张坚的社会联系数量和质量变化。”危暐切换图表,“从4月到12月,他的有效社会连接从17个减少到2个(我和他妻子)。。这是一个从健康网络到完全孤立的可视化过程。”

图上,代表张坚的节点逐渐变成孤岛,周围的光点一个个熄灭。

图表三:道德认知冲突模型

“这是最复杂的模型。”危暐放大一张三维图,“基于张坚的日记和通话内容,我构建了他的道德认知状态变化。蓝色区域代表‘个人责任道德’(要对家庭负责),红色区域代表‘职业责任道德’(要对国家负责)。10月之前,两个区域有重叠但基本平衡。10月之后,随着他泄露数据,红色区域开始侵蚀蓝色区域,产生强烈的认知失调。”

图上,红色像墨水一样渗入蓝色区域,最终完全覆盖。

图表四:自杀风险预测模型

“这是我当时使用的自杀风险评估模型。”危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基于七个变量:经济资源耗尽率、社会支持丧失度、道德愧疚强度、未来希望指数、压力持续时间、既往心理韧性、应急出口数量。,高风险。”

模型下方有一行小字注释:“建议干预阈值:30。”

张斌盯着那行字,声音嘶哑:“建议干预阈值30,他87,你没有干预。”

“没有。”危暐说,“因为我想观察高风险状态下的行为模式。自杀风险的人,在最后七天会做什么。”

“他做了什么?”张斌问。

危暐调出了最后七天的行为日志:

12月1日: 搜索“如何快速无痛苦死亡” 23次

12月2日:

给儿子发了三条草稿短信又删除

12月3日: 最后一次去妻子医院,在走廊坐了两小时

12月4日: 整理所有欠条和合同,列出详细清单

12月5日: 给单位写了辞职信但未发出

12月6日: 凌晨给“林副组长”发了两条短信

12月7日: 上午9点17分,从单位楼顶跳下

每一行字都是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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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看着“给儿子发了三条草稿短信又删除”,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他想象父亲在黑暗中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的样子,想象那种想说又不敢说、想道别又怕道别的痛苦。

“这三条草稿短信内容是什么?”他问。

危暐调出备份数据:

草稿1: “儿子,爸爸可能要出趟远门。你照顾好妈妈。”

草稿2: “对不起,爸爸让你失望了。”

草稿3: “考研加油,不管结果怎样,爸爸都为你骄傲。”

三行字,三颗子弹,击中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曹荣荣在默默流泪,鲍玉佳转过头去,魏超红着眼睛握紧拳头。就连视频里的危暐,也摘下了眼镜,用手捂住脸。

数据从来不是冰冷的。当数据背后是一条生命时,每个数字都带着温度,每个图表都浸透鲜血。

“所以,”张斌擦掉眼泪,声音出奇地平静,“这就是你得到的数据。一条生命,换来了这些图表。值得吗?”

“不值得。”危暐的声音破碎不堪,“没有任何数据值得一条生命。我现在明白了,但当时我不明白。当时我认为,如果数据足够珍贵,可以推动科学进步,那么代价可以是可以是个体。”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这是我最大的认知错误:把抽象的科学进步看得比具体的生命更重。这是所有非伦理研究的根源——用‘更大的善’为个体的牺牲辩护。但善不能这样计算,生命不能这样交换。”

陶成文记录下了这句话。这可能是今天最重要的收获:对非伦理研究心理机制的深度剖析。

(七)第五层解剖:从犯罪手法到社会疫苗

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但没有人提出休息。所有人都被这场残酷的解剖牢牢钉在座位上。

陶成文调整了议程:“现在,我们需要转向未来。基于今天的拆解,我们能做什么?”

危暐重新整理情绪,切换屏幕:“我对张坚案的每个技术环节都进行了‘反向设计’,提出了相应的防御方案。”

他展示了七组“攻击-防御”配对: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算法,识别符合诈骗目标特征的人群(中层干部+家庭压力+社会支持弱),主动提供保护性服务:财务规划咨询、心理支持、反诈教育定制推送。”

“建立官方、简便、多途径的身份验证系统。比如公务人员可以通过专用app扫描二维码验证他人身份,避免伪造公文的欺骗。”

“开发智能助手,当检测到用户长时间从单一信息源获取重要信息时,自动提醒并推荐其他验证渠道。”

“在企业和社区开展‘心理边界’训练,教人们识别‘渐进式越界’请求,并学会在早期说‘不’。”

“对于高风险人群(如重病患者家属),社区可以建立定期联络制度,监测其社会连接变化,及时干预孤立倾向。”

“基于生理数据(心率变异性、睡眠质量等)和心理评估,建立压力预警系统,当个人压力接近崩溃阈值时自动触发援助。”

“总结诈骗撤退的特征模式(联系频率递减、承诺推迟等),输入ai预警系统,在诈骗者撤退前识别并拦截。”

每组方案都附有详细的技术实现路径和试点计划。

张帅帅快速浏览后评价:“技术上可行,但需要跨部门协作——公安、民政、医疗、社区”

“这就是‘张坚系统’项目的核心。”陶成文接过话,“我们要建立的不是单一的反诈app,而是一个社会生态系统级别的防御网络。这个网络的目标不是等诈骗发生了再破案,而是在诈骗设计阶段就识别并阻止。”

魏超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赞同的表情:“这才像话。抓人破案是治标,这个才是治本。”

马强问:“资金和权限从哪里来?”

陶成文看向主屏幕上的一个新建窗口——那里显示着司法部、公安部、卫健委、民政部的联合批复文件。

“项目已经获得国家试点许可。”他说,“首期资金5000万,在云海市和另外两个城市试点两年。如果有效,将推广到全国。”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五小时的压抑解剖后,终于看到了建设性的出口。

(八)最后的对话:解剖者与被解剖者的共谋

会议接近尾声,陶成文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韦晖,基于今天的拆解,如果让你给当年的自己一个建议,在哪个环节喊停,可以避免悲剧?”

危暐思考了很久。

,!

“不是哪个环节的问题。”他最终说,“问题在于最初的前提:我把人当作实验体。只要这个前提不改变,任何环节的调整都只是技术优化,无法改变本质。”

“真正的转折点,是在筛选目标的时候。”他继续说,“如果我当时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这个目标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的儿子,我还会这样做吗?’如果我这样问了,也许也许我会停下来。”

“但你当时不会这样问。”沈舟说。

“不会。”危暐承认,“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他们不是‘像我父亲一样的人’,他们是‘实验对象’。我把他们非人化了。这是所有大恶的起点:不再把他人视为与自己同等的人。”

张斌突然问:“现在呢?现在你会怎样问?”

危暐看着张斌,透过屏幕,目光恳切:“现在我会问:‘如果我这样做,对方的儿子会不会像张斌一样痛苦?’然后我会停下来,因为我知道那种痛苦是什么样子。我亲耳听过,在昨天的会议里。”

他停顿,又说:“但更理想的是,在筛选系统设计阶段就内置伦理审查。不是靠个人良心,而是靠系统约束。这是‘张坚系统’应该做的:用算法识别潜在受害者,也用算法约束潜在加害者。”

陶成文点头:“这就是神经伦理学的核心——当技术可以用于作恶时,我们必须建立并行的伦理约束技术。”

会议结束前,张斌要求单独与危暐对话几分钟。其他人离开实验室,只留下他们两个的视频连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斌说,“在你所有的数据里,有没有哪怕一个数据点,显示我爸在最后时刻,除了痛苦之外,还有其他的感受?”

危暐调出最后的分析数据:“有的。在最后七天,尽管压力指数持续升高,但他的‘利他关注指数’——即关注他人而非自己的程度——也在升高。他搜索‘儿子考研注意事项’,搜索‘尿毒症患者护理’,搜索‘油料数据泄露补救措施’。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他想的仍然是妻子、儿子、国家。”

他放大了最后一条数据:“跳楼前两小时,他的手机浏览记录显示,他看了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存在云相册里的,你六岁生日时的照片。看了17分钟。”

张斌捂住嘴,压抑住哭声。

“所以,”危暐轻声说,“你父亲到最后,想的仍然是爱。即使在我的系统里,即使在我设计的、意图摧毁人性的实验里,他最后的时刻仍然充满爱。这是我的实验模型无法解释的异常数据点,也是我这五年来反复思考的起点:为什么在最极端的情境下,人性中的爱仍然没有被完全摧毁?”

张斌哭出声来,五年了,第一次这样放声痛哭。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确认——确认父亲到最后,还是那个爱他的父亲。

视频里,危暐也流着泪,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父亲经历那些。对不起让你失去他。对不起我用了五年时间,才理解我摧毁的是什么。”

张斌哭了很久,最后擦干眼泪,说:“好好做‘张坚系统’。用你毁掉我爸的智力,去保护别人的爸爸。”

“我会的。”危暐承诺,“这是我余生的全部意义。”

(九)解剖结束,手术开始

五小时后,实验室重新开放。

十三个人走出实验室时,每个人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手术——有人是医生,有人是患者,有人是两者皆是。

陶成文宣布:“‘张坚系统’项目正式启动。下周,我们将组建七个工作组,分别负责今天提出的七个防御模块。魏超、马强,你们负责执法对接部分。张斌,你愿意担任受害者视角顾问吗?”

张斌点头:“我愿意。但我有个条件——所有用我爸名字命名的系统、项目、培训材料,都必须附上他的照片和这句话:‘张坚,1965-2019,一个爱家庭、爱工作、爱国家的普通人。’”

“同意。”陶成文说,“这不是利用他的痛苦,是纪念他的善良。”

人们陆续离开。张斌最后一个走出实验室,在门口遇到了曹荣荣。

“你还好吗?”曹荣荣问。

张斌点头,又摇头:“不好。但可能永远都不会完全好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带着这个不好,去做一些让其他人能好一点的事。”

曹荣荣拍拍他的肩:“你父亲会为你骄傲。”

“我知道。”张斌看向窗外,“因为他最后看的,是我六岁时的照片。他记忆里的我,永远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现在,该我保护其他人了。”

夕阳西下,修复中心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光。

在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主屏幕依然亮着,显示着今天的全部解剖记录。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份300页的《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手法逆向工程报告》。

而在屏幕角落,一个小窗口显示着危暐的实时监控数据:他回到矫正中心的房间,开始撰写“张坚系统”第一个模块的技术方案。心率平稳,专注度良好,但情绪指数显示“沉重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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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在流动,工作在继续。

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解剖结束了,但另一场以生命为初衷的手术,才刚刚开始。

(十)后解剖时代:当罪证成为疫苗

一周后,“张坚系统”试点启动仪式在修复中心举行。

主席台上没有鲜花和彩带,只有十三把椅子——对应参与解剖的十三个人。台下坐着政府官员、社区代表、受害者家属、研究人员。

陶成文在致辞中说:

“我们用了五年时间,追踪一场罪恶;用了两天时间,解剖这场罪恶;现在,我们要用余生时间,将这场罪恶的每一片碎片,都锻造成保护他人的铠甲。”

大屏幕上播放了精简版的解剖过程——隐去了最痛苦的细节,聚焦于防御方案。

张斌作为家属代表发言。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人们,平静地说:

“我父亲张坚,是一个普通人。他相信努力会有回报,相信组织会保护职工,相信困难时有人会帮忙。这些相信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这些相信的人。”

“今天我们启动的这个系统,不是为了让大家不再相信,而是为了创造一个让善良的相信不被辜负的世界。这才是对我父亲最好的纪念——不是用仇恨去报复罪恶,而是用智慧去保护善良。”

台下响起长时间的掌声。

仪式结束后,七个工作组开始第一次会议。在“高危人群保护系统”组,魏超和马强正与技术人员讨论如何识别潜在受害者而不侵犯隐私;在“权威验证通道”组,张帅帅在演示区块链身份验证原型;在“社会连接监测”组,曹荣荣和鲍玉佳设计社区联络方案

而在矫正中心,危暐完成了第一个技术模块的初稿。他将文档发送给陶成文,附言:

“这是基于我对张坚案目标筛选系统的反向设计。如果当年有这样的系统,也许能在我筛选目标时发出预警,也许张坚先生就不会成为我的目标。现在,我用同样的算法逻辑,去构建保护算法。这很讽刺,但也许是唯一的救赎路径。”

陶成文回复:

“收到。继续工作。记住:你不是在赎罪,而是在履行责任。赎罪是个人的,责任是社会的。你欠社会一个更好的防御系统。”

夜幕降临。

张斌在父亲墓前放了一束花,轻声说:“爸,我们今天启动了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系统。它会保护很多人,让他们不必经历我经历的事。我不知道这是否能让你安息,但至少至少你的痛苦没有白白浪费。”

墓碑上,张坚的照片在夜色中依然温和地笑着。

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下,都有人在生活、在相信、在脆弱、在坚强。

而在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那块巨大的屏幕上,“张坚系统”的数据流开始流动——实时识别着潜在风险,实时推送着保护信息,实时构建着一张无形的、温柔的社会安全网。

第九百零六章,在解剖结束与手术开始的交界处完结。

但生命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九百零六章完,字数统计:字】

【本章核心看点】

犯罪手法系统性逆向解剖:将一年的诈骗过程拆解为五层结构,展示高智商犯罪的算法化、模块化特征。

数据与生命的残酷对话:当一条生命被换算成图表,科学伦理的边界问题被尖锐提出。

从罪证到疫苗的转化路径:每个犯罪技术环节都设计出相应的社会防御方案,体现“以毒攻毒”的治理智慧。

张斌的情感突破与升华:从追问痛苦到确认父爱,完成创伤转化的关键一步。

危暐的认知转变实证:通过具体的技术反制设计,展示改造不是空话而是能力重构。

【后续章节预告】

第九百零七章将聚焦“张坚系统”试点实施中的挑战:

技术伦理冲突:保护隐私与识别风险的平衡

社会接受度博弈:受害者家属vs加害者参与的矛盾

司法配套改革:预警数据如何转化为执法依据

个人与系统的共谋:当防御系统需要曾经的加害者提供核心算法时,社会如何自处?

解剖已经完成,手术正在进行。在罪恶的废墟上,一座预防的堡垒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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