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看着那个赌气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趁着姜璃没注意的功夫。
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地面。
那里，两颗之前从x先生眼框里逃逸出来的眼球，正象是有生命的虫子一样，逃离了可可的裙摆，试图悄悄滚进下水道的缝隙里。
那上面的血管还在微微抽搐着。
叶尘手掌虚握，隔空一吸。
……
半个小时后。
位居联邦边缘的第七区码头。
这里弥漫着劣质煤炭燃烧的烟尘味、机油挥发的刺鼻气味、腐烂的鱼腥味，以及无数底层劳工身上那种常年无法洗澡早就的酸臭味。
巨大的蒸汽起重机将一个个沉重的货柜从驳船上吊起，并随之喷出包裹整座码头的白雾。
也因此，这里的地面永远是湿漉漉、黑漆漆的。
穿着打满补丁、满是油污工作服的工人们，象是一群忙碌的蚂蚁，在这些巨大的蒸汽机器脚下穿梭。
工人们大多面黄肌瘦，只因有的是从矿区逃出来的黑户，有的是来自境外荒原的非法移民，还有的是因为犯罪而被剥夺了身份的流放者。
在这里，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每天都有人累死、病死，或者是被卷进机器里绞成肉泥，然后连同垃圾一起被倒进海里喂鱼。
姜璃飘在叶尘身边，依旧保持着那副‘我在生气勿扰’的姿态。
不过她那双大眼睛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瞟。
对于一直生活在宫廷和现代都市的公主殿下来说，这里实在是很具有冲击力。
太脏了。
太乱了。
也太……压抑了。
叶尘压低了帽檐，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视。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正躲在货柜阴影里偷懒抽烟的工人。
叶尘径直走了过去。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兄弟，想不想看点好东西？”
那工人一愣，随即看到叶尘那副“懂的都懂”的表情，顿时秒懂的搓了搓手。
“嘿嘿，哪儿呢？”他毫无戒心地跟着叶尘走进了旁边的狭窄巷子里。
几秒钟后。
砰。
一声闷响。
刚才那个工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垃圾堆上。
“你……你把他怎么了？！”
一直装高冷的姜璃瞬间破功，急吼吼地飘了过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地上的倒楣蛋：
“你……不要杀他啊！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
“放心吧。”叶尘头也不抬，利落的解着对方的扣子：“我是第七区有名的守法公民。”
姜璃撇了撇嘴。
信你就有鬼了！刚才那位小萝莉的尸体还没凉透呢！
但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叶尘站起身，开始脱自己身上的风衣。
“喂！你……你干嘛呀！”
姜璃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捂住眼睛，但手指却很不听话地留出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以‘我’在第七区的名声，还是换个身份比较方便。”
叶尘脱掉风衣，露出里面精壮的上半身。
姜璃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这家伙……身材原来这么好吗？
“请不要当偷窥狂，公主殿下。”
叶尘那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姜璃吓了一跳：“谁……谁偷窥了！”
她刚想反驳，却发现视线里的叶尘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就象是看某些不可描述的录像带时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一样，此时的叶尘，整个人变成了一坨行走的象素块。
姜璃：“……”
“你才不想看呢！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小气鬼！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响了一会儿。
“好了。”
那个令人讨厌的马赛克消失了。
站在姜璃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风度翩翩的侦探，而是一个穿着满是油污和补丁工服、头发乱糟糟、脸上还抹了两道黑灰的底层劳工。
姜璃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伪装技术实在是有一手。
“走吧。”
叶尘把车票塞进贴身口袋，领着还在斗气的公主殿下，混入了一群正准备去车站搬运货物的工人队伍里。
一行人穿过混乱肮脏的码头区，前方便是一座宏伟到令人咋舌的钢铁建筑。
巨大的穹顶由无数根粗大的黄铜渠道和齿轮支撑着。
墙壁上镶崁着数不清的精密仪表，此时，指针正不断跳动着。
蒸汽渠道在头顶纵横交错，时不时发出嘶嘶的泄气声，喷出一股股白色的高温蒸汽。
建筑内部都被笼罩在白色雾气中。
这就是是第七区的中央火车站。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悠长的鸣笛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地面开始震动。
就连头顶的吊灯都在摇晃。
“那是……”
姜璃仰起头，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前方。
一架宽达十米的钢铁造物正缓缓驶入站台。
厚重的装甲板上布满了铆钉，车身上甚至还架设着一座座小型的蒸汽炮塔和机枪哨位。
“这就是利维坦号。”
叶尘压低了声音，在姜璃耳边科普道：
“唯一能够横跨联邦十四区，甚至冲入境外的交通工具，集运输、作战一体的战争机器……这玩意儿就是联邦工业的巅峰之作。”
“不过……”
他看着那庞大的车身，眼神微微闪铄：
“据说在这辆车建造完成的那天，所有参与内核动力炉建造的一千名工人，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十多年过去了，仍然处于连尸体都找不到的状态。”
姜璃听得浑身一抖，原本那种新奇的震撼逐渐变成了惊悚。
而叶尘则混在被驱赶着登车的非法移民和底层劳工中间，踏上了这列通往第三区的钢铁机器。
贵族和富商们所处列车上层车厢灯火辉煌，隐约能听到优雅的音乐声和碰杯声。
而他们这些人，则被象是沙丁鱼一样，赶进了最底层的货运车厢。
这里空间狭窄，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老叶……你干嘛不直接拿着车票去上层啊。”
她一边吐槽着，一边象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乱飘。
“虽然可可说剧团只派了他们两个人来……但也说不定有其他监视者。”
叶尘找了个方向，脱离了队伍。
就在这时。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金属摩擦声。
整个车厢猛地一震。
利维坦号，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