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津看着她手机递过来的文档袋,并未抬手去接,幽深的视线睨着文档袋,冷冽掀唇:“这是什么?”
林序秋站在他一米开外的位置。
她举着文档,腕骨紧绷着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这几天在杭城睡眠不足,食欲不振,确实如赵可伊所说,她瘦了一圈,宽松款式的家居服穿在身上多出几分空荡。
眼底浮出乌青色,是这几晚难以入眠的写照。
林序秋见他不接,便先收回了手。
她半仰起头,“我们谈谈吧。”
周望津等在书房,林序秋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口袋中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响声。
他拿出手机,是程叙诗打过来的电话。
周望津移步到窗边,打开窗户,寒凉的晚风与书房中的暖气相遇、对峙、僵持。
一个试图破窗而入占领整个房间,一个固执的守住边界。
周望津接起电话:“怎么了?”
“今天序秋的爸爸联系了我们,说你们两个要离婚,还说是因为你不想帮林家的公司,所以要抛弃了序秋,这是真的假的?”
程叙诗的声线平稳,对这件事始终持着怀疑态度。
她自己生下的儿子,自己当然了解。
周家是体面的人家,就算是真因为这种事情离婚,周望津也会给林序秋处理好所有的善后事宜。
比如,她家那间即将破产的公司。
“假的。”周望津答。
窗外洇进来的寒气阵阵,不知不觉间室内的温度开始慢慢下降。
他将领口处的领带扯松一些,眉眼凝重。
程叙诗停了停,又试探发问:“那序秋的爸爸为什么要扯到离婚的事情上去?你们两个闹别扭吵架了?”
周望津一秒也没迟疑:“没有,好得很。”
“那好,不打扰你们了。她爸爸公司的事情你斟酌一下,能帮就帮了吧,别让序秋在中间太难做。我听他今天打电话挺激动的,你们也小心些,我担心他会去月湾景找你们。”
“我知道,您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周望津察觉身后有人。
林序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她进来时隐约从周望津的听筒里听到了“离婚”的字眼,故意走路很轻,想听听是谁给他打电话。
终归是听筒中外溢的声音,林序秋只能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
想来,应该是程叙诗。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程叙诗怎么会现在就知道离婚的事情?
答案呼之欲出,是林修平告诉了他们。
林序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心让她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叙诗。
“谈什么?”
周望津回过身倚靠在窗边,浸了墨一般的眼眸望不到底。
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那份文档袋也放在里面,攥着绳带的五指收紧。
“不好意思,我刚刚偷听了你的电话……我爸是不是找过你爸妈?”
周望津不回答:“这和你要跟我谈的事情有关?”
“对不起,我爸这个人利欲熏心,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如果打扰到你爸妈那边了,我下次亲自去跟他们道歉。”
林序秋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这番话说完,便沉默的等着他开口。
只是,周望津没有任何回应。
安静了不知多久,林序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她将手中的那个袋子放在书桌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方形的丝绒盒子被第一个拿出来。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那枚没有戴过几次的婚戒,长久收在盒子里不见天日,钻石上甚至都没有落下灰。
“这个是婚戒。”
说完这简短的几个字,她又去拿馀下的盒子,逐一打开。
“项炼,手炼,还有一些珠宝。”
最下面的盒子是上次程叙诗送她的那套翡翠,“这是上次妈送我的翡翠。”
周望津仍旧是一言不发。
甚至没有在那些熠熠生辉的首饰上浪费半分目光,逼仄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她。
林序秋将那些盒子往前推了推:“所有的贵重珠宝首饰都在这里。”
她又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当初结婚的时候,周家给我的那笔钱。数量太大了,我看了一次差点被吓晕过去,这笔钱我没动过。”
结婚这段时间以来,她得到的所有金钱都在这里。
全部摆放在书桌上后,林序秋的沉下肩膀,象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望津总算是出了声,沉沉的声线夹带着一丝沙哑。
每说出一个字仿佛就掠走一次林序秋身上的馀温。
她知道,周望津不是看不出她的心思。
是在等她开口。
“这几天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咱们两个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应该娶我姐,或者和林家人斩断关系,我也应该待在杭城。”林序秋眼框不可控制的发烫。
她焦虑时下意识会反复撕咬唇瓣内壁。
潜意识里总觉得痛感能让人清醒。
可在医学上,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
咬颊症。
非但不能缓解焦虑,还会加重焦虑。
口腔内壁反复受伤还会癌变。
所以坏习惯要趁早改掉,一段不好开始的婚姻也该早点结束。
“我爸妈那边是个极大的负担,尤其是我爸,他这个人很难缠,就连和我家沾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比如方鸣。我不想因为我家的这些事情将你也拖进来。”
“我更不想被当成一个利益的纽带,被他们一次次地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也不想看到因为我,你向我爸妥协。”
林序秋一直低着头,泪珠从眼底滑出,缀在下巴“啪嗒啪嗒”的摔在地上。
她的声音慢慢开始哽咽啜泣。
周望津紧锁眉心,认真听着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心脏由细小的抽痛不知不觉间加大痛感,眸色越来越浓重。
“我想和我姐一样,想不嫁就不嫁,想逃走就逃走。我也不想听到他们告诉我,如果不是姐姐逃走,我永远也攀不上你的高枝,所以这是他们施舍给我的恩情,我必须要报恩。”
“你对我越好,越会成为是我的负担。”
这段婚姻每天都在反复提醒她是如何嫁给周望津的。
林序秋总算是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所以,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