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成必要保养。”
珍珍面无表情地开口。
“保养？”
我对她的用词有点迟疑。
这种说法仿佛没把自己当成人，而是当成了一件允许被损耗的工具，但很快我就释然了。
毕竟在场这四位，就没一个是“正常人”。
我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镰刀上，再顺着看向她握刀的手。
结合刚才那诡异得近乎“次元斩”的攻击方式，以及聂风行那句警告来看，毫无疑问，她应该是彻底激活了这把魂器真正的力量。
但代价，就是她自己
也被那股力量侵蚀着。
“你这样不要紧吗？”
我指了指她那只已经被紫黑色魂力覆盖的右手，眉头紧皱。
“以我的耐久度，应该能撑一天。”
“你还在把自己当作兵器吗……”
她点点头，“大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大人们？”
“夜一鸣，还有……研究所的人。”
我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在知道真相之前，我就很讨厌夜一鸣。
无他，就是因为他总是把人当工具用的做法。
珍珍是这样，那些热神兵战士也是这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珍珍“稍微”金贵一点点，因为她无法量产。
魂器的使用门槛比天赋武器低，但如果想要发挥出100的威力，也需要看契合度的。
天赋武器的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去锻炼，但魂器不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而珍珍与这把战镰之间的契合度，据说高到“爆表”，但显然，过高的契合度也会让使用者受到伤害。
为了锻炼珍珍，夜一鸣经常安排她和热神兵战士对战，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因此，对这个小丫头来说，战斗就是“玩”。她做的事也不是厮杀，只是一把兵器在折断另一把兵器而已。
“但是聂先生说这不对。”
珍珍继续说，“聂先生不喜欢我叫自己兵器，他给我买很多可爱的东西，还送我去上学……”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但为了回应聂先生的期待，珍珍都努力去做了……但还是不行。”
她一边说着，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失落的神情，“珍珍没能交到朋友，也做不到像其他小女孩那样……我果然，只是一件兵器。”
“不，你不是。”
我认真地看着她，道：“兵器不会为了回应期待而努力，你或许有些笨拙，但你很努力地在争取他的认可，不是吗？”
珍珍微微一愣，神情有些动容。
我瞥了一眼还躺在一旁装死的聂风行，心情五味杂陈。
对我来说，他是个烂人，但对珍珍而言，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算作“亲人”的人了。
这时，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宁芝馨忽然大叫起来：“怎么回事？我的权限居然不够！！！”
她慌乱地看着四周环绕的光屏，每一块屏幕上都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代码，而且通通被画上了一个醒目的红叉。
“发生什么事了？”
我收起大剑跳上平台，宁芝馨还在奋力操作，但弹出来的红叉却越来越多。
“爷爷……爷爷可能事先锁死了系统！”她咬牙切齿道，“凭我的权限无法操作！”
我盯着那些跳动的字符，稍作思索后问，“这些系统是怎么确认权限的？靠输入账号密码？”
“用身份晶卡，刷一下就行！”宁芝馨的语气里满是急迫，“但现在上哪里去找权限比爷爷高的晶卡啊……”
我沉吟一秒，从怀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试试这个。”
这张卡的外形和晶卡相似吗却有些微妙的不同，最明显的，就是上面印着一家“扭蛋店”的logo。
宁芝馨狐疑地接过卡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卡片朝中央最大那块光屏轻轻一刷。
结果“滴。”的一下，所有红叉都瞬间消失，绿色字符如浪潮般铺展开来。
“成功了！！”宁芝馨一顿时瞪大了眼睛，“月天先生，你这个是……”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多问。
这张卡是我和墨痕雨在“零界之域”砸金蛋时，那个神秘的店老板送的，当时她笑着说是“会员卡”。
如今它不仅能让我看穿基地的空间伪装，墨痕雨甚至还能用它直接进入零界之域。
要知道，夜一鸣基本上拥有基地的最高权限，而这张卡的权限竟然还在他之上。
比夜一鸣权限还高的人，在地下都市绝对屈指可数
如果真要说出一个人选……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下城城主绝对是其中之一。
张娜月曾提过，城主是个女人，如此，那位神秘女店主的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搞定权限后，宁芝馨便一边飞快敲击着光屏，一边自言自语地规划着各项操作。
“把能量接过来恢复天顶的强化……天气模拟系统暂时不需要，先关闭……嗯，现在外面太暗了，亮度调高一点。除此之外，必要的维生系统也要一并打开……”
“好了，搞定！”
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后，她抓起金属扫把，像舞长枪似的左右挥了两下，还朝我比了个ok手势。
接下来就是返程了，和来时不同，我们多带了一个实力不俗的“小萝卜头”，
尽管和珍珍的沟通有些困难，但这小丫头对墨痕雨抱有一种近乎执着的情感。她的理由简单得令人心酸：“我要再一次和妈妈一起玩儿！”
这个关头战力越多越好，因此她的加入我是大力欢迎的，不过我们之间还是约法三章：
第一， 要乖乖听话，不许擅自行动。
第二， 当侵蚀达到不可逆的程度时，必须立刻终止魂器的运作。
第三， 如果聂风行再来捣乱，由她亲自负责处理他。
“好的哥哥，没问题哥哥。”
“叫哥哥多生分啊，叫‘爹滴’！”
“……哥哥。”
“你看啊，小雨是我老婆，你叫她‘妈妈’，我不就是‘爹滴’吗？”
“……哥哥。”
好吧，第一条协议刚立下就被无视了。
离开基地时，我们顺路搜罗了几个还能用的通讯器，外加一些幸存的物资。
回到城市后，街上的光线明显亮了许多。
“好了，接下来就是……”
我把目光投向城市中央的升降梯，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透明生物，正顺着升降梯的外壁缓缓降落。
它起码有二三十米高，整体轮廓近乎人形，却没有头颅，也没有明确的四肢。
它的双手位置生长着一串宛如翅膀的触须，呈展开状向两侧延展。
腰腹以下则仿佛是飘动的裙摆，又像一袭破碎的披风，整个身躯无色透明，仿佛由光构成的幻象。
它宛如幽灵般飘浮在升降梯外，有时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会直接“穿模”进入升降梯内部结构，没有丝毫阻碍。
这东西叫“魅影”。
宁芝馨看到那巨型魅影后整个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一拍，
随后她猛地捂住嘴，用颤抖的声音说，“这……这只魅影……这不可能……按体型来看，它至少有三百年……三百年了还没进化，居然还停留在第二阶段？”
“三百年？”
我瞳孔一缩，沉声道，“那就是a级巅峰，甚至已经接近s级了。”
我对这种鬼族的生命周期有一定了解：
它们一生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最弱，第三阶段虽强但具备实体反倒容易对付。
最麻烦的就是第二阶段。
这个状态下，它对物理攻击彻底免疫，风、火、水、雷等元素攻击同样毫无作用。
我们曾在三号都市与一只普通的魅影周旋，战得死去活来。而眼前这只是三百年级别的怪物，体型是那只的数倍！
正常来说，要对付它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晚上。
魅影在月光下才会显现出实体，但我们在地下都市。
这里没有白天和夜晚，更没有月亮。
换句话说，这只魅影在这里基本无敌的！
“兄弟，你在这儿啊！”
姚天军带着几个人从后方赶了上来，原来挺高兴的，看见升降梯上那东西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玩意儿不会是来给夜一鸣那孙子看门的吧？”
“恐怕是。”
上次我们能干掉这东西，是靠墨痕雨自我牺牲，把魅影强行推进第三阶段，才打破了它的无敌状态。
但这一只不仅体型异常，可能还是变异个体，单纯喂养它恐怕不行，而且也没谁有那个量能把它喂饱。
“姚大哥，你找到了多少人？”。
“二十多个，都是能单挑b级上位种的硬茬子。”姚天军的语气沉重，“但如果咱哥几个不能快速收拾掉大头，那仗怕是打不动。”
我轻轻把旁边的小萝莉往前推了推：“我给你再添一员猛将。”
“珍珍！”
姚天军见状眼前顿时一亮。
小丫头虽然长得萌，但动起手来连我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我要去找妈妈。”珍珍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中破天荒的透着一丝委屈。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她不满的撅了撅嘴，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先跟着姚大哥，如果你发现小雨的踪迹，我不拦你。”
我把搜集来的通讯器和补给分出一部分交给姚天军，然后便匆匆带着宁芝馨返回花店，准备和张娜月她们汇合。
然而一进门，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除了几个留守的猎魔者。这里只有昏迷不醒的严莉莉和荣若曦。
张娜月的身影完全不见了。
“张娜月呢？那个穿着绿毛衣的学者呢？”
我几步冲到人群前，语气急促的低声咆哮。
几名猎魔者面面相觑，一个女人声音发颤地回答我：“她……出去了，然后就没回来。”
宁芝馨听到这句话，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极其关键的事。
张娜月特地跑去拿夜一鸣的初始人格资料，不就是为了掌握一份和夜一鸣对话的筹码么。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去和自己的爷爷对决！
我全身一震，一股冷汗瞬间从背脊淌下。
夜一鸣不过是张文军的复制体，他根本不是张娜月真正的“爷爷”。
或许他曾经重视张娜月，但一旦她碍事，他下手可能不会犹豫哪怕一秒。
“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二十分钟前。”
我掉头冲出花店，撒腿在街道间狂奔，声音嘶吼的喊着她的名字。
“张——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