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冷风从山口吹进来,青石板上还有一层冻霜,一脚踩下去会“咯吱”作响。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一个年轻的打工仔来到砖瓦厂报到。
他身形不高,但骨架紧实,看上去刚成年没多久。
“夜一鸣”这个名字是他来这镇子打工的第一天填工单时写下的,没人因为他年轻就多看他一眼。
毕竟像这样独来独往的年轻人哪儿都有。
老板娘问他:“你家是哪里的?”
他只低头笑了一下,说:“离这儿挺远的。”
“有亲戚吗?”
“没有。”
“念过书?”
“念过一点。”
之后就没再问了。
他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几乎不和谁有交集。
有时候他也会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在那上面写点字又划掉。
大家都说这小子挺实在。
干活勤快,从不多嘴,是个本分的好人。
他也从没跟人说过自己的过往,只是每天重复同样的日子。
夜一鸣,一个打工仔,住在镇西头。
每当夜幕降临,夜一鸣就会回到租来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附带一个小院子,住的还算惬意。
屋里很安静,夜一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好几本摊开的书,手边放着一碗由于忘了喝,已经冷掉的白粥。
他看书看着很专注,直到门“咔哒”一声被轻轻推开。
他头也不抬的问:“回来了?”
“嗯。”
焰关上门,走到火炕边上一屁股坐上去,一只手随意地撑在边缘。
“还在念书?”
“嗯。”
焰有些不解,“你都不上学了为什么还要念书?”
夜一鸣合上了书,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她。
“书还是要读的,之后我还要去考大学,不然,我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打零工的。”
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夜一鸣转过身继续读书,没过多久,焰开始闲不住了。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夜一鸣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学习,没过多久,夜一鸣遭不住了。
“燕姐姐,你就不能去做点有意义的事么?”
她撑着脸颊看他,“我不正在做么?”
夜一鸣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继续读书。
过了片刻,焰抬起一根手指,去戳了戳少年的脸颊,见少年不理她,她就戳的更起劲了。
“你能不能别动手?”夜一鸣的脸顿时红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焰重新老实了下来,夜一鸣重新开始读书,可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在他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今天出去逛了逛,这里还挺有意思的,感觉比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意思。”
“我还去找你了,不过我没露面,也没人发现我……”
“我跟你说,我今天在树林里看到一个男人光着身子骑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
“你能不能别说话!”夜一鸣顿时破防了。
女人想了想,笑问道:“那我动手可以么?”
“你……”
女人开始晃他的身子。
“你陪我玩儿,陪我玩好不好……”
“你白天总是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教我识字了,你再教我识字好不好?”
夜一鸣受不了了,他猛地站起来,拿起旁边的早已来凉下来的粥碗,随便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逃脱了现场。
“我,我去热粥……”
伴随着焰开心的笑容,夜一鸣慌慌张张的跑了。
昏暗的电灯是屋子里唯一的家用电器。
灯灭了,房间里就陷入了明亮的黑暗。
是的,卧室的窗帘很薄,如果月光明亮,炕上会被照的亮堂堂的。
夜一鸣和焰分别躺在炕的两端,身上穿着简单的衣物,各自盖着一条勉强算是崭新的被子。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平时燕姐姐会对他开各种刺激性的玩笑。
但是只要到了睡觉的时候她都会很安静。
可能是她知道这个白天辛劳的小男人需要休息。
夜一鸣这个名字出现在镇上,是在那一场大火之后的第二十天。
他没有户口,没有亲属,没有过去。
招工表上填着的名字虽然工整,但是又公正的过头了。
仿佛书写的时候不太习惯,生怕写错了写成其他名字。
在那场火之后,他和她离开了原来的村子,大火烧毁了一切,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过去。
除了燕姐姐,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是的,他没有离开她,而是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用另一个名字和她继续生活着。
他有时也在想,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她。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
他亲眼看着她用无法理解的方式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烧毁了自己的家。
甚至,她当时还动了杀自己灭口的念头,但女人最终没有动手。
于是,在焰选择离开时,他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焰也没有阻止,或许她也需要一个当地人作掩护吧。
那之后,他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起生活了下来。
一起度过了第一天、还有第二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和她就都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