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让雷震带人先走，自己则换上便装，和阿飞稍后启程，不疾不徐地赶往扬州。
临近扬州城，莫云分给阿飞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一位故人送我的，好久没派上用场了。”莫云语气怀念。
阿飞接过，毫不尤豫地小心戴上。
两人面孔都转换成寻常中年模样。
莫云戴好面具，解释道：“我刚给麾下立了规矩，就被迫外出。如今城中不知我返回，正好查验他们执行效果。对了，把剑藏起来。”
阿飞直指要害：“你能掌控随你外出的那些人，不乱传你的消息吗？”
莫云无所谓道：“雷震会管好他们，管不好就他自己倒楣。凡所过，必留痕。我伪装只是不想搞得太麻烦，要是他们真联合起来蒙骗，难道还能瞒过你我？”
码头的情况不错，那些工人明显精神尚好，看到维持秩序的帮众，也不是单纯的惧怕。
莫云问过几位工人，他们现在确实只需要上交两成所得。
二人也没有察觉异样。
不过下一处，莫云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拢断。
扬州城的米价和盐价，据阿飞所说，比隔江相望的镇江足足高了一半！
不用说，必然是金钱帮干的好事。
赌场没发现不老实的地方。
这很好理解，天下赌鬼那么多，坐庄的老老实实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又何必去触莫云霉头？
至于禁绝青楼赌场？
莫云所过世界，此类场所遍地皆是，他就算凭借武力一时禁绝又能如何？
他走后一定会更猛烈地反弹。
所以他也期望杜袭能想出延续他制定规则的办法。
然后是放贷。
探查得的情况让莫云气极反笑。
他说放贷利息不超过两分，这帮杂碎竟搞成了月利息两分！
明日再算帐！
最后一站是青楼。
莫云本来有些局促，看到阿飞更紧张后，反倒放松下来。
“沉兄，我们这可是为了正事，不是来享乐的，心态要放平啊。”莫云打趣道。
扬州城华灯初上，秦淮河两岸的灯火如碎金般洒在粼粼水波。
丝竹管弦之声与脂粉香气交织出醉人的旖旎。
莫云带阿飞踏入一座灯火最为辉煌的楼阁。
楼高三丈，飞檐挂彩，朱漆大门两侧挂着硕大的红绸灯笼，映照着门楣上的鎏金大字：“红绡楼”。
甫一踏入，喧嚣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数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靡靡之音翩然起舞，轻纱薄如蝉翼，水袖翻飞间春光若隐若现。
四周散落着雅座包厢，觥筹交错，调笑不绝。
一位风韵犹存的鸨母上前招呼。
“两位爷，是要听曲、陪宴、还是留宿？”
莫云摸出几片金叶子放在她手心。
“留宿。我要一个最会伺候人的，给这位兄弟找一个最贵的。”
鸨母媚笑：“这位爷，您这金叶子可不够最贵的。”
“要多少？”
那鸨母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银子？”莫云又将手伸进怀中。
谁知那鸨母摇了摇头，笑得更媚：“是一千。云裳姑娘梳拢，包管您觉得物超所值。”
莫云被这价格震惊了，看向阿飞：“你有钱吗？”
阿飞无语：“我身上就几十两。我出去等你吧？”
莫云嘴角抽动，突然想起之前杜袭送他的银票。
无奈之下，取下自己头上发簪：“你看这个值不值。”
鸨母的目光落在莫云递来的发簪上，笑容更深了。
她接过发簪细看，指尖摩挲玉质，又对着灯光反复审视光泽纹理。
“够！远远超了！上好的和田羊脂籽料，刀工也是大师手笔。大爷您可以押在我们这儿，回头拿钱再赎回去便是。”
“算了，就用这个抵吧。”
这东西是慕容家送的衣饰一套。
莫云倒没想到会这么值钱。
鸨母攥紧玉簪，笑逐颜开：“云裳姑娘今夜就是这位大爷的了！春桃，快引这位爷去见云裳姑娘。秋菊，带这位爷去海棠姑娘那儿，好生伺候！”
莫云随婢女上至三楼。
推门便见一双十年华、体态丰盈的女子立于琉璃屏风旁。她身着鹅黄软烟罗裙，云鬓斜簪珠花，饱满的胸脯与圆润的腰臀曲线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奴家海棠，爷万福。”她屈膝时裙裾荡出丰腴的弧度，素手执壶斟茶：“雨前龙井温得正好，您润润喉。”
莫云落座：“你也坐下喝杯茶吧。”
这温和态度令海棠微诧，依言在斜对面绣墩侧身坐下，轻剥一枚果子。
“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吗？”莫云问。
海棠更觉古怪，还是堆起职业的柔笑：“向来是奴家唱曲解闷，今日能听爷的故事，是奴家的福分呢。”
“江南水乡有一位姑娘，她被拐卖到一座孤岛，眼睛被人缝上，被逼伺候各色的男人。”
海棠想起自己，纤指不由一僵。
莫云继续温声道：“这位姑娘渐渐认命麻木了。可有一天，她在接待一位客人时，意外摸到了客人鼻烟壶上雕刻的山水。”
“这让她想起了家乡。她恳求客人将鼻烟壶赠给她，这样能让她感觉活过来。”
“她如愿了吗？”海棠揪心道。
“很遗撼，没有。”
看着海棠暗淡下去的目光，莫云续道：“不过，很快，那位女子得到了真正的救赎，她被人带出了黑暗的孤岛。”
海棠苦笑：“大爷您真会安慰人。我们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敢指望救赎呢？”
莫云摘下面具，迎着海棠震惊的目光，微笑道：“你这样的女子最是心思玲胧，你听说扬州金钱帮分舵最近变天了吗？”
海棠怔怔道：“听说了，新来了一位年轻的舵主，改了许多规矩。”
“我叫莫云，规矩是我改的。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到我的规矩，可以给我讲讲吗？”
海棠有些迟疑，她实在不敢相信话本里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莫云又问：“你赎身需要多少？”
“二百两，我已经攒够九十三两了。”海棠下意识答道。
莫云摸出身上所有金叶子，差不多有个一百多两白银的价值。
“这些送给姑娘，算是你我有缘。要是姑娘解我心愿，另有报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