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曼族长跪在大殿的阴影里，膝盖下的地砖冰冷刺骨。他双手托举着一个红木托盘，举过头顶。
托盘上放着两样东西。
一枚沾着脑浆的红宝石戒指，那是戴巴族长的信物。
半截被勒断的纯金烟斗，属于胡佛那个死胖子。
“这也是艺术。”
族长低着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汇报明天的天气。
“胡佛死的时候正在数钱。钢丝从背后勒进去，切断气管只用了零点三秒。他甚至没来得及把手里的金币扔掉，肺里的气就漏光了。”
萨妲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手里抓着一只刚剥好的橘子。
她把一瓣橘肉塞进嘴里，汁水在舌尖炸开。
“戴巴呢？”
“他在妓院。”阿克曼族长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点了三个希兹尔女人。在他最兴奋的时候，那三个女人从头发里摸出了刀片。”
“那行字也是你写的？”
“希兹尔语的‘血债血偿’。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那个远征军大将复活了都看不出破绽。”
萨妲柯把橘子皮扔在地上。
“做得好。”
大殿外隐约传来炮火的轰鸣。那是失去首领的家族正在互相撕咬。
胡佛家族的私兵像疯狗一样冲进了戴巴家族的领地，见人就杀。纳德家族趁机切断了粮道，把几万难民堵死在峡谷里饿死。
这锅汤终于煮沸了。
“退下吧。”萨妲柯挥了挥手，“去给纳德夫人送点‘情报’，告诉她戴巴家族的金库位置。”
阿克曼族长没有动。
他依旧保持着跪姿，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怎么？”萨妲柯停下剥橘子的动作，“还有事？”
“有变数。”
阿克曼族长从怀里掏出一份沾着露水的急报，放在托盘上。
“戴巴家族的内乱停了。”
萨妲柯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那只剥了一半的橘子被捏得稀烂。
“不可能。”
她赤着脚走下台阶，一把抓起那份急报。
“死了族长，死了三个继承人，剩下的旁系应该为了争家产把脑浆都打出来才对。谁能让他们停手？”
“一个外人。”
阿克曼族长抬起头，那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
“情报上说，有个叫荷洛斯的男人，带着一支私人舰队从海上回来了。”
“就在昨晚，他走进了戴巴家族的议事厅。”
“十分钟后，所有争吵的戴巴家族成员全部闭嘴，跪在他脚下宣誓效忠。”
萨妲柯盯着手里的纸。
纸张被捏皱了。
“查。”
“我要知道这个荷洛斯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是吃什么长大的，睡过几个女人，杀过几个人。祖宗十八代，连他家狗叫什么名字都要查清楚。”
“五天。”萨妲柯把急报撕成碎片，扬手洒向空中，“我给你五天时间。”
……
五天后。
王家图书馆。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外面正午的阳光。房间里点着几百根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萨妲柯把一叠厚得像砖头的档案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砰！
灰尘飞扬。
那个金发少女——内王，正趴在桌子的另一头，用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画着什么。听到巨响，她只是稍微抬了抬手腕，并没有停笔。
“最新情报。”
萨妲柯指着档案封面上的画像。
那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高鼻深目，嘴角挂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一拳的自信笑容。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海盗风衣，手里提着一把造型夸张的长剑。
荷洛斯。
“马莱和中东的混血种。”萨妲柯语速极快，像是一挺机关枪，“从小在码头混大，十二岁杀人，十五岁出海当海盗。他没上过一天学，却精通八国语言。”
“他不是戴巴家族的人，却是戴巴家族海外情报网的实际控制者。”
“这都不重要。”
萨妲柯翻开档案，手指在其中一页上用力戳着，纸张都要被戳破了。
“重要的是这个。”
金发少女终于停下了笔。她放下羽毛笔，端起旁边的红茶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把目光移向那份档案。
那一页上贴着三张阿克曼情报部门，画的铅笔画。
那是三个刚出生的婴儿。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躺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皮肤皱巴巴的，看起来和普通婴儿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们的名字下面，标注着三个让所有艾尔迪亚人都心惊肉跳的代号。
铠之巨人。
鄂之巨人。
兽之巨人。
“他找到了。”萨妲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那三个失踪了两年的巨人宿主。那三个随机重生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婴儿。”
“他怎么找到的？”金发少女问。
“这个疯子建立了一个覆盖全球的情报网。他记录了每一家医院的出生记录，每一个村庄的怪事。只要有婴儿表现出异常的恢复能力，或者周围发生无法解释的爆炸，他的人就会像秃鹫一样扑过去。”
“他在一个小国的农村猪圈里找到了铠之巨人。在难民营的死人堆里挖出了鄂之巨人。兽之巨人则是在一个修道院的门口捡到的。”
“然后呢？”金发少女似乎来了兴趣，她托着下巴，“他把这些婴儿送回王都领赏了？”
“没有。”
萨妲柯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的铅笔画更加令人不适。
那是三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们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裙，戴着昂贵的珠宝，每一个都美得各有千秋。
那是荷洛斯的三个女朋友。
也是戴巴家族旁系里血统最纯正的三位小姐。
“他把那三个婴儿带回了戴巴家族的庄园。”
“就在那张议事厅的长桌上。当着所有戴巴家族成员的面。他让厨师把那三个婴儿……处理了。”
“处理？”金发少女眨了眨眼。
“他让他的三个女朋友，当众吞食了那三个婴儿。”
大厅里陷入了死寂。
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那一晚，戴巴家族多了三个智慧巨人。”
“加上战锤巨人。现在，戴巴家族手里握着四个智慧巨人。”
“而荷洛斯，现在是戴巴家族的无冕之王。”
“戴巴家族那些老东西被吓傻了。他们看着那个男人把婴儿像杀鸡一样宰了，看着那三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变成了几十米高的怪物。他们除了下跪，什么都不敢做。”
“现在，荷洛斯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铠之巨人为盾，战锤巨人为矛，鄂之巨人突袭，兽之巨人远程投掷。还有三百万世界联军。”
“他可以在两个月内结束巨人战争。”
萨妲柯抬起头，盯着对面的金发少女。
“怎么处理他？”
“让阿克曼全员出动，把他剁成肉泥？”
“还是让我化身进击巨人，亲自出手？”
金发少女没有说话。
她伸出手，拿起那份档案，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端详着荷洛斯的画像。
“哦，一脸主角像。”
少女感叹了一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盯着萨妲柯的脸，认真地说：
“像这样自以为是主角的人，最好处理了。”
少女转过身，背后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像是一个巨大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