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龙头号”上的周海洋,听到陈兴这话,神色微微一变。
周虎、胖子、李彩凤等人也下意识地齐刷刷看了过来。
陈兴口中这个“姓周的”,难不成就是指周海洋?
可如果是周海洋,那陈兴又怎么会和张朝东干起来?
毕竟他们看起来都和周海洋有矛盾啊!
这逻辑根本不通。
“装!给我继续装!”
陈兴等人见张朝东这副似乎真不知情的模样,顿时冷笑起来,认为他是在故意耍赖。
“草尼玛!老子装什么了?”张朝东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愤怒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姓周的?你特么把话说清楚!哪个姓周的?”
“嗤——”陈兴满脸鄙夷,觉得对方演技拙劣,“还要老子说得再明白点吗?姓周的还能是谁?”
“周——海——洋!听清楚了,就是周海洋!”
“你们这帮人,不就是周海洋找来拦着老子,不让他知道老子要来找他算账的吗?”
他顿了顿,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指着船舱骂道:
“你特么别跟老子说,你们不是周海洋的狗腿子!不是他的人,你们吃饱了撑的在这海上拦着我们?还带这么多大粪?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周周海洋?”
船舱内,张朝东、张海等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一瞬间,许多碎片联系了起来。
陈兴这帮人不要命地攻击,口口声声要找姓周的算账
难道,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血战,这场让他们丢尽颜面,船只被毁的冲突,竟然只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他们替周海洋挡了枪?!
轰——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让张朝东等人几乎晕厥。
同一时间,“龙头号”上,周虎、胖子、李彩凤等人再次看向周海洋,神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充满了探究和不可思议。
周海洋神色也是微变,心中念头急转,似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感到一阵荒谬,连忙摆手解释道: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陈兴今天会来,更没请张朝东拦着他们!这这都哪跟哪啊!”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弄得哭笑不得。
“哐当”一声,船舱的门从里面被猛地推开了一条缝。
张朝东等人再也忍不住,也顾不上外面是否还有粪便威胁,气势汹汹地挤了出来。
张朝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顶着一头半干的污秽,冲上去一把揪住离他最近的陈兴的衣领子。
口水混合着粪星子喷了陈兴一脸,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老子是周海洋的狗腿子?难不成难不成你们他娘的是冲着周海洋来的?!”
“我看谁敢动我爹!”
张海这一声怒吼,像惊雷般在海面上炸开。
他们三兄弟自幼跟着父亲张朝东在风浪里讨生活。
脊背被晒成了深褐色,胳膊上的肌肉疙疙瘩瘩。
都是常年拉网,摇橹练就的。
此刻,张海那双布满厚茧和细碎伤疤的手,死死攥着一根被海水浸泡得发黑的船桨,指节因用力而凸起泛白。
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抄起了挑网的粗竹竿,一个紧握着修补渔网的木梭。
兄弟三人并排立在颠簸的船头,像三道礁石,死死护住身后气喘吁吁的老父亲。
对面的耗子一伙七八个人,清一色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露出的胳膊油亮结实,一看也是常年在海上搏命的主儿。
他们交换着眼神,嘴角撇着,带着惯常的轻蔑神色,慢慢呈半圆形围拢过来。
咸湿的海风打着旋儿吹过,卷起腥咸的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两条木渔船之间的紧张气氛。
几只灰白色的海鸥在桅杆上空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都给老子站住!”
张朝东猛地一跺脚,旧船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到底是常年吆喝着与风浪搏命的老船公,这一嗓子底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竟真让双方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他抬起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汗水混着海水流进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里,像干涸河床突然注入溪流。
一双昏黄却锐利的眼睛像钩子般钉在陈兴脸上:
“你说我们是周海洋的狗腿子?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子在这片海里撒网的时候,那小子还光着屁股在滩涂上摸蛤蜊呢!”
“你们要不是周海洋派来的,穿这崭新的油布雨衣做啥?防的就是老子这一手吧?”
陈兴那张被海风和日头磨砺得如同糙石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昨天在周海洋手里吃的亏还让他心头冒火,那憋屈劲儿还没散。
此刻被张朝东当众一激,新仇旧恨齐齐涌上:
“你他娘的还倒打一耙!要不是周海洋那王八羔子,老子能栽那么大的面儿?”
“你们船上这些臭烘烘的粪桶,别告诉我是用来肥田的!”
他伸手指着甲板上那几个散发着恶臭的木桶,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肥你祖宗!”
张朝东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簌簌乱颤,胸口剧烈起伏着:
“老子这些宝贝,就是给周海洋那小子预备的!关你屁事!”
这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愤怒和固执。
这话如同火星子溅进了油桶,陈兴再也按捺不住,低吼一声,一个箭步蹿上前。
他常年踩晃动的船板,下盘极稳,借着冲劲一把将措手不及的张朝东扑倒在湿滑的甲板上。
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像两条争夺地盘的恶鱼。
翻滚间,甲板上的鱼鳞,鱼内脏和大粪之类的污秽物溅得到处都是,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爹!”
张海三兄弟眼珠子顿时红了,血往上涌。
可他们刚要上前,耗子带着人就堵了上来,像一堵人墙。
刹那间,这条不算大的木质渔船成了混乱的战场。
扁担挥舞的呼呼风声,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吃痛的吸气声,愤怒的咒骂声和船板吱嘎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惊得几只歇在船舷的海鸥扑棱棱飞走,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