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睁开眼,幻天塔第一层的光幕在他面前缓缓消散。他站起身,衣摆上的云纹微微颤动,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推演中抽身。识海里还残留着空间通道开启的规律——每六个时辰,红点静止三秒,那是唯一能切入归墟殿的时间窗口。
六天。
七十二个时辰内必须出发。
他走出营帐时,天已大亮。营地里人影穿梭,医修组在处理伤员,炼器区传来锤击声,后勤正在清点物资。一切都在按计划运转。
但他没有回主营高台,而是径直朝破空舟工坊走去。
铁无锋正蹲在推进核心前,手里握着刻刀,额头上的汗混着金属碎屑滑到下巴。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是夜澜,立刻放下工具站起身。
“你要的破空舟能做。”他说,“但得换材料。”
夜澜停下脚步,没说话。
铁无锋抹了把脸,从腰间取下葫芦喝了一口熔岩似的液体,喉咙滚了滚才继续说:“现在的船体扛不住混沌侵蚀,更别说穿越空间夹层。我需要九阳玄晶做动力源,寒渊黑铁铸外壳,还得加一层月纹琉璃,用来隔绝外界干扰。”
“有难度?”
“难的是找材料。”铁无锋摇头,“九阳玄晶只剩北域秘库还有存货,寒渊黑铁得去极渊矿脉挖,月纹琉璃……整个玄灵界只有三块完整原石,都在天外天边缘的废弃哨站。”
夜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卷递过去。
铁无锋接过打开,上面列着十种稀有材料的名字和数量,每一种都标注了来源地。
“你早准备好了?”他抬眼。
“昨夜就想通了。”夜澜说,“时间不够,我们不能等。”
铁无锋盯着清单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他把纸卷塞进胸口暗袋,拍了两下:“行,交给我。”
“三天内要完成组装。”夜澜看着他,“燃料充能必须一次成功,不能试错。”
“我知道。”铁无锋转身走向工作台,拿起一块黑铁开始打磨,“这艘船不是普通的飞行法器,是要穿破虚空的。我会用双阵嵌套结构,外层防御,内层稳频。只要材料到位,不会出问题。”
夜澜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那块还未成型的船首上。
“它得载所有人进去。”他说,“包括伤员。”
铁无锋手一顿,回头看他:“你打算带全队去?”
“没人留下。”夜澜声音很平,“这一趟,要么全活,要么一起死。”
铁无锋没再问,只是默默把手中的黑铁放进熔炉。火焰瞬间腾起,映得他机械义眼发红。
“那我还得加一道保命机制。”他说,“万一途中被混沌缠上,至少能让大家安全撤离。”
“怎么设计?”
“用雷核做应急引擎。”铁无锋指向角落一个银色球体,“雷嗔答应借我一颗渡劫雷核,关键时刻引爆,能撕开一条临时通道。但只能用一次。”
夜澜点头:“可以。”
“还有一件事。”铁无锋压低声音,“船体太大,普通驱动阵列撑不住。我需要你在启程前,亲自注入双生灵脉的力量激活主控阵。”
“没问题。”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跑进来,喘着气说:“铁大师,北边矿脉的消息回来了!寒渊黑铁还有存矿,但运输队被乱流截住了,现在卡在断崖谷。”
铁无锋皱眉:“多久能通?”
“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夜澜开口:“让雷嗔去接应。”
传令兵一愣:“可他还在疗伤……”
“让他去。”夜澜语气没变,“翅膀裂了就飞慢点,我不在乎速度,只要人到。”
传令兵不敢再多说,转身跑了出去。
铁无锋看着夜澜:“你信得过他?”
“比信你还多一分。”夜澜说,“没有他,我连第一战都打不赢。”
铁无锋哼了一声,继续忙手里的活。他把熔好的金属倒进模具,一边调整阵纹走向,一边说:“你刚才在塔里待了多久?”
“现实两个时辰。”
“里面呢?”
“差不多二十年。”
铁无锋手抖了一下,差点划歪阵线:“二十年?你就这么坐着,过了二十年?”
“时间流速不一样。”夜澜靠在墙边,“我重新推演了归墟殿的空间轨迹,确认了进入时机。也试过几种应对方案,包括被困在里面怎么办。”
“结果?”
“活下来的概率不到三成。”夜澜看着他,“所以我才要一艘最好的船。”
铁无锋没说话,低头继续雕刻。他的手指稳定,动作熟练,仿佛每一锤都带着某种执念。
“我父亲当年造不出弑神兵。”他突然说,“他拼尽全力,也只是做出一把能伤到渡劫期的剑。最后被人当成叛徒杀了。”
夜澜听着。
“但我不同。”铁无锋抬起头,义眼里闪过一道光,“我要做的不是杀人兵器,是能把你们平安送进去、再带出来的船。哪怕它名字叫破空舟,我也要让它变成‘回家之舟’。”
夜澜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这个动作很少见。
铁无锋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
“你放心。”他说,“三天后,我让你看到一艘能劈开虚空的船。”
夜澜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
“材料清单我已经分发下去。”他说,“千机阁会协助收集,白枭那边也会调派人手。你只管造,其他事不用管。”
“好。”
夜澜走出去,阳光照在他脸上,冰纹面具泛着冷光。他知道接下来几天会很忙,但只要破空舟能按时完成,一切就有希望。
他刚走出工坊不远,袖子里的玉佩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温度变化,也不是能量波动,而是一种节奏——三短两长,和冥主临终前的心跳完全一样。
他停下脚步,把玉佩拿出来。
表面那道细小裂痕还在,之前浮现的字迹“持钥者至,归途已启”已经消失,但现在,新的文字正一点一点从符文深处浮出来:
夜澜盯着那行字,呼吸微微一顿。
远处工坊里,铁无锋举起锤子,狠狠砸向新铸的船骨。
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