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事件后的第三天，天墉城上下依然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掌门涵素真人亲自审查了所有守卫，加强了护山大阵的强度，并下令全城戒严。晴雪手腕上那条神秘手链的事，被暂时压下——毕竟眼下更重要的是追查袭击者的来历。
陵越带人在山外搜寻数日，只找到几件被丢弃的黑衣和一些早已失效的追踪符咒。袭击者显然早有准备，撤退时抹去了所有痕迹。
“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焚寂剑。”陵越在汇报时沉声道，“而且他们对天墉城的布局、守卫轮换时间了如指掌，恐怕……有内应。”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长老都面色凝重。
天墉城有内鬼？这可不是小事。
“继续查。”涵素真人只说了三个字，但眼中寒光闪烁，显然动了真怒。
屠苏这几日更加沉默。
那夜的战斗虽然短暂，却让他体内的煞气再次躁动。更让他不安的是，当他与黑衣人交手时，心中竟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仿佛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若非欧阳少恭及时以安魂曲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你的心境不稳。”欧阳少恭在为他换药时提醒道，“焚寂煞气最喜负面情绪，你越是焦虑、愤怒，它就越容易失控。”
“我知道。”屠苏握紧拳头，“但我控制不住。”
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破碎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娘亲温柔的笑容，族人的欢声笑语，然后是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
这些画面如同梦魇，纠缠着他，折磨着他。
“或许，公子该出去走走。”欧阳少恭建议，“一直待在临天阁，反而容易陷入回忆。不如接个简单的任务，下山散散心。”
屠苏犹豫片刻，最终点头。
他确实需要离开这里，哪怕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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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屠苏接到了一个简单的任务:前往距离天墉城三百里的安陆村，调查一起“鬼祟作乱”事件。
据传，安陆村近来常有村民在夜晚看到鬼影，还有人无故昏迷，醒来后记忆模糊。村中长老怀疑是邪祟作怪，向天墉城求助。
这本该是个丙级任务，适合筑基期弟子历练。但屠苏主动请缨，陵越在请示掌门后，还是同意了。
“此去安陆村，切记以调查为主，莫要贸然动手。”陵越嘱咐，“若有强敌，立刻传讯求援。”
“是。”屠苏领命。
出乎意料的是，欧阳少恭主动要求同行。
“在下略通医术，若村民有恙，或可帮忙。”他如是说。
陵越想了想，同意了。有欧阳少恭这个医者在，确实更稳妥些。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当日便出发了。
晴雪得知消息后，也想同去，却被芙蕖拦住了。
“屠苏师弟这次是去执行任务，不是游山玩水。”芙蕖劝道，“况且你手腕上的手链之事还未查清，掌门不会让你下山的。”
晴雪只能作罢，但心中却隐隐不安。
那种不安，随着屠苏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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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村是一个典型的山中小村，不过百来户人家，依山傍水，宁静祥和。
至少表面如此。
屠苏和欧阳少恭抵达时，正值黄昏。村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看起来并无异常。
两人在村口见到了前来迎接的村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自称姓李。
“两位仙师可算来了！”李村长一脸愁容，“这几日，村里又出事了！”
“详细说说。”屠苏道。
据李村长描述，三天前的夜晚，又有三名村民在村后山神庙附近看到鬼影，其中一人被吓得精神失常，整日胡言乱语；另外两人虽然清醒，但对那晚的事记忆模糊，只记得“红色的眼睛”和“刺骨的寒意”。
“红色眼睛？”屠苏眉头微皱。
“是啊，可怕得很！”李村长心有余悸，“而且不止这些。这几天，村里的狗一到晚上就狂吠不止，鸡鸭也不安生，像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脏东西。”
欧阳少恭与屠苏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虑。
“带我们去山神庙看看。”屠苏道。
“现在？”李村长犹豫，“天快黑了，那地方邪门得很……”
“正是天黑，才好查看。”欧阳少恭温声道。
李村长无奈，只得带路。
山神庙位于村后三里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庙宇破旧，显然已荒废多年。此时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将庙宇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添几分阴森。
“就……就是这里。”李村长停在百米外，不敢再靠近，“两位仙师小心，老汉……老汉在这儿等你们。”
屠苏点头，与欧阳少恭走向庙宇。
庙门虚掩，里面一片漆黑。屠苏推开门，灰尘簌簌落下，显然许久无人踏足。
庙内供奉的山神像已经残破，蛛网遍布。地上有几处杂乱的脚印，看样子是最近留下的。
“有人来过。”屠苏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不止一人。”
欧阳少恭环顾四周，忽然道:“公子，你看这里。”
他指向神像背后，那里有几道奇怪的刻痕，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阵法？”屠苏辨认片刻，脸色微变，“引魂阵！”
引魂阵，是一种邪道阵法，能吸引周围的孤魂野鬼，并将其困住，供施术者驱使。此阵阴毒，为正道所不容。
“看来，所谓的‘鬼祟作乱’，是有人故意为之。”欧阳少恭沉吟，“只是不知其目的……”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李村长的声音！
屠苏和欧阳少恭冲出庙门，只见李村长瘫倒在地，面色惊恐地指着前方:“鬼……鬼啊！”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山神庙周围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道黑影！那些黑影飘忽不定，隐约可见人形，但面容模糊，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正是村民描述的“鬼影”！
“这不是普通的鬼魂。”欧阳少恭面色凝重，“它们身上有邪术的痕迹，是被人操控的。”
说话间，那些鬼影已经围了上来。它们动作僵硬，却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将两人包围。
屠苏拔剑，剑光一闪，斩向最近的鬼影。但剑身穿过黑影，却如同斩在空气中，毫无效果！
“物理攻击无效？”屠苏皱眉。
“这些是魂体，需以魂力或灵力攻击。”欧阳少恭提醒，“或者……以煞气克制。”
煞气！
屠苏心中一凛。他体内的焚寂煞气，正是这类鬼物的克星。但动用煞气，风险太大……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鬼影群突然发动攻击！它们化作一道道黑烟，直扑而来，带着刺骨的阴寒。
欧阳少恭展开折扇，扇面泛起柔和的白光，形成一个防护罩，勉强挡住第一波攻击。但鬼影数量太多，防护罩很快出现裂痕。
“公子，不能再犹豫了！”欧阳少恭喝道。
屠苏咬牙，终于不再压制。
赤红色的火焰从剑身上燃起，焚寂煞气轰然爆发！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那些鬼影一接触到煞气，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冰雪般消融。
有效！
但煞气一旦释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屠苏感到体内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奔涌。他的双眼逐渐染上血色，理智在一点点消失。
“杀……杀光它们……”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那是煞气的低语，是焚寂的呼唤。
更多的鬼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屠苏疯狂杀戮，每一剑都带走数只鬼影，但更多的鬼影填补上来。
欧阳少恭看着屠苏逐渐失控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一边以安魂曲稳住屠苏的心神，一边暗中观察周围——这一切太巧合了，就像有人在故意逼迫屠苏使用煞气。
“是谁在幕后操纵？”他心中警惕。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树林深处冲出，速度快如闪电，直扑屠苏！
那黑影与其他鬼影不同，它更加凝实，气息也更强大。最诡异的是，它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鬼面具，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鬼面人！
屠苏正被煞气控制，见有敌人袭来，想也不想，一剑斩去！
但这一剑，却落空了。
鬼面人身法诡异，如同鬼魅般闪过剑锋，绕到屠苏身后，一掌拍在他后心！
“噗——”
屠苏喷出一口鲜血，煞气顿时紊乱。更糟的是，鬼面人这一掌中蕴含着一股诡异的力量，竟引动了他体内的焚寂封印！
“呃啊啊啊——！”
屠苏发出痛苦的咆哮，身上的赤红纹路疯狂蔓延。他能感觉到，封印正在破碎，煞气即将彻底失控。
“公子！”欧阳少恭想上前相助，却被几只鬼影缠住。
鬼面人看着痛苦的屠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伸手虚抓，一股吸力传来，竟是要抽取屠苏体内的焚寂剑灵！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紫色剑光从天而降，如同惊雷，瞬间斩向鬼面人！
“什么人？！”鬼面人惊怒交加，急忙闪避。
剑光散去，现出一个紫袍身影——正是本应在天墉城闭关的紫胤真人！
“师尊！”屠苏看到来人，心中一松，随即意识模糊，软软倒下。
紫胤真人接住他，面色凝重。他能感觉到，屠苏体内的封印已经破碎大半，煞气与魂魄纠缠极深，再不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阁下何人，为何对我徒儿下此毒手？”紫胤真人看向鬼面人，声音冰冷。
鬼面人冷笑:“紫胤真人，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今日，你救不了他。”
他拍了拍手，周围的鬼影突然聚集，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整个山神庙笼罩！
“这是……幻境大阵！”欧阳少恭惊呼。
“不错。”鬼面人得意道，“此阵已布置多日，等的就是这一刻。紫胤真人，你虽强，但在我的幻境中，又能发挥几成实力？”
紫胤真人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这个幻境阵法极其精妙，不仅能干扰感知，还能放大负面情绪。而屠苏体内的煞气，在这样的环境中，只会更加狂暴。
“交出焚寂剑灵，我可饶你们一命。”鬼面人威胁道。
“做梦。”紫胤真人冷声道，手中紫色长剑亮起璀璨光芒。
大战一触即发。
但紫胤真人知道，自己不能全力出手。一来要保护屠苏，二来要压制屠苏体内的煞气，三来还要提防幻境的影响……
鬼面人显然也看出了他的顾虑，攻势更加凶猛。他操控幻境，不断制造出屠苏的幻象，干扰紫胤真人的判断。
更毒辣的是，他还在幻境中重现了乌蒙灵谷的惨状——火光冲天，惨叫不绝，屠苏的娘亲在火中向他伸手……
“娘……”屠苏在昏迷中喃喃，煞气更加狂暴。
紫胤真人心中焦急，知道不能再拖了。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以我百年修为，换你一时安宁！”
他单手按在屠苏额头，一股磅礴的灵力涌入屠苏体内，强行镇压暴走的煞气，修补破碎的封印。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做法。紫胤真人本就伤势未愈，再耗费百年修为，不仅会加重伤势，甚至可能影响道基。
但他别无选择。
紫色灵力与赤红煞气在屠苏体内激烈交锋，最终，紫胤真人以绝对的实力，暂时将煞气压回封印之中。
屠苏身上的赤红纹路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下来。
但紫胤真人的脸色却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尊！”屠苏醒来，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
“无妨。”紫胤真人摆手，看向鬼面人，“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鬼面人看着紫胤真人虚弱的样子，却忽然笑了。
“紫胤真人果然爱徒心切，不惜耗费百年修为。可惜……你中计了。”
他身形开始淡去:“我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取焚寂剑灵。而是要借你之手，彻底激活屠苏体内的煞气，让它与魂魄完全融合。”
“只有完全融合的焚寂剑灵，才是我们需要的……铸剑材料。”
话音落下，鬼面人彻底消失。周围的幻境也随之崩溃，露出真实的景象——山神庙依旧破旧，但那些鬼影早已不见。
只有地上残留的阵法痕迹，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铸剑材料……”紫胤真人喃喃重复，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看向怀中的屠苏，这个身世坎坷的弟子，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回天墉城。”紫胤真人沉声道，“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他抱起昏迷的屠苏，御剑而起。欧阳少恭紧随其后。
三人离去后，山神庙恢复了死寂。
片刻，一道青衫人影从树林中走出，正是李长青。
他走到阵法残留处，蹲下身，手指轻触那些刻痕。
“鬼面人……青玉坛的傀儡。”他低声自语，“欧阳少恭，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借他人之手，逼迫屠苏彻底觉醒焚寂之力，再以蓬莱秘法抽取剑灵，重铸……”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中混沌之色流转。
“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李长青起身，望向天墉城方向，“焚寂剑，从来就不只是一把剑。”
“它是凶器，是诅咒，也是……钥匙。”
“一把打开某个古老封印的钥匙。”
他抬手，掌心中浮现出一枚赤红色的晶体碎片——那是他从屠苏身上截取的一缕焚寂煞气凝聚而成。
此刻，这枚碎片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快了。”李长青收起碎片，“等到所有的棋子就位，真正的棋局，就该开始了。”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而远在天墉城的方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