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镇西北的雪原上,乌兰公主的“狼群”战术初显成效后,并未如明军将领预料的那样见好就收或潜伏起来,反而变得更加猖獗难测。废烽燧勘察队遇袭、风雪中辎重车队被劫,这两记响亮的耳光,不仅让宣大前线震动,更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北疆漫长防线的其他地段,也激起了隐秘的涟漪。
距离宣府三百里外的大同镇北,一个名叫“沙沟堡”的小型边堡,这几日也颇不宁静。堡外原本用于与附近零散牧民交易些茶盐布匹的小小“月市”,连续数日遭到不明身份的骑手骚扰。他们并不强攻,只是在远处游弋,用冷箭射伤了几名出堡采买的辅兵和两名前来交易的牧民,抢走了少许货物,便迅速消失在起伏的丘陵之后。堡中守军追之不及,只能紧闭堡门,加强警戒。
类似的、规模更小但更烦人的袭扰,在宣府、大同两镇数个相对偏僻、兵力薄弱的堡寨外围,几乎同时出现。一时间,“鞑子游骑猖獗”的消息在各堡守将之间私下流传,虽未造成重大损失,却让边军将士的神经时刻紧绷,更让那些本就对“前出支撑点”战术心存疑虑的将领,心中嘀咕更甚。
宣府参谋司厢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杨一清面沉似水,看着沙盘上被新插上的、代表遭遇小股袭扰的五六面小红旗。这些红旗分散在漫长的防线上,看似孤立,却又隐隐呼应。
“督堂,大同王总兵急报,询问是否应收缩兵力,固守主要堡寨,暂停部分次要墩台的日常巡逻。”一名参谋低声禀报。
孙铁柱站在沙盘另一侧,眉头紧锁:“这是想把水搅浑,让我们顾此失彼,疲于奔命。那个乌兰公主,好算计。她知道我们重点在黑石炮一线,就偏偏在其他地方点火,逼我们分兵。”
另一名参谋补充道:“从各堡报来的情况看,袭扰者人数不多,多则二三十骑,少则十余骑,行动迅捷,一击即走,绝不纠缠。所用箭矢、马匹蹄印,皆与黑石炮、野狐沟两处现场发现的特征吻合。可以断定,是同一伙人,或至少是同一战术下的多股分队。”
杨一清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她这是阳谋。攻我所必救——边墙漫长,堡寨众多,总有薄弱处。我们若处处设防,则兵力分散,正堕其计;若收缩固守,则等于将大片地域的控制权拱手让人,其游骑活动将更加猖獗,前线据点也将更加孤立。”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陛下圣谕,要我们‘预判敌变,早备应对’。敌已变,我之应对,不可拘泥于一时一地之得失。”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
“传令:一,各堡寨依原定计划加强戒备,但不必过度惊慌,遇小股袭扰,以固守堡寨、驱离为上,不必远追。二,命夜不收及各堡精锐斥候,改变以往固定路线巡逻之旧习,以小队形式,主动前出至堡寨外二十至三十里范围,进行隐蔽侦察和反侦察,重点搜寻敌之临时营地、水源地、及活动规律。三,黑石炮方向,‘诱饵’计划照常进行,但需更谨慎,选择更难以被快速合围的地形。”
他顿了顿,看向孙铁柱:“孙参将,你的‘试锋营’,还要再加一副担子。”
孙铁柱挺直腰板:“请督堂吩咐!”
“抽调你营中最精锐、最善长途奔袭、熟悉野外生存的两队人马,每队五十人,配双马,轻装。”杨一清的手指在沙盘上大同与宣府之间的空白区域划过,“不要局限于一堡一寨的防守。我要你们像猎犬一样,主动钻到这片草原里去。不要求你们找到并歼灭那几股袭扰的鞑骑——那太难。我要你们去找到他们的‘窝’,或者至少,找到他们获取补给、传递信息、藏匿休整的节点。”
他目光锐利:“乌兰公主再能跑,她的人马总要吃饭、喝水、休息、处理缴获、传递消息。三十骑也好,分散的百十骑也罢,在草原上不可能完全隐形。你们就给我去嗅,去盯,去摸清他们背后的脉络。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刀。非有绝对把握,不得轻易接战。但有发现,立刻以最快方式回报!”
孙铁柱眼中精光一闪:“末将明白!以游骑对游骑,以猎手寻巢穴!”
“正是。”杨一清点头,“她打她的,我打我的。她袭扰我的线,我就去探她的根。北疆这盘棋,不能只跟着对手的步子走。”他重新看向沙盘上那些刺眼的小红旗,语气恢复冷峻,“告诉各堡将士,些许袭扰,乱不了大局。守好自己的位置,扎紧篱笆。真正的猎手,需要有耐心。”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边军这架庞大的机器,在经历最初的惊扰后,开始按照新的指令调整运转。固守的更加警惕,前出的更加隐秘,而孙铁柱亲自挑选的百名精锐,如同两把无声的匕首,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从宣府镇城侧门滑出,没入北方苍茫的雪原与丘陵之中。
一场更加隐蔽、也更加考验双方指挥艺术、士兵素质与耐力的“无形战争”,在这片广袤而寒冷的土地上,正式拉开了序幕。乌兰试图用狼群的撕咬让明军流血疼痛、顾此失彼;而杨一清则试图用坚韧的防御和精准的反探寻,来捕捉狼群的踪迹,掐断其咽喉。
几乎就在孙铁柱的精锐消失在北方雪原的同时,沈继宗的马车驶离了南昌城。与来时的满腹焦虑不同,此刻他心中翻腾的,是混合着希望、压力与紧迫感的复杂情绪。
徐明远的一席话,为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却也指明了前路上更陡峭的山峰。“分而化之”应对织造局,“借势扬名”稳固地位,“拓宽赛道”寻找新路——每一条都需要精心谋划,大胆行动,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投入、风险与博弈。
马车在官道上轻微颠簸,沈继宗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示范工坊里的一幕幕:那井然有序的分区作业,那细致严格的“工限”与“规矩”,那挂在墙上的生产记录与次品分析,还有徐明远谈及“标准”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标准化……不止于尺寸,在于整个流程的可控、可查、可复现。”沈继宗喃喃自语。沈家工坊的《机宜录》只是开始,距离那种系统性的管理,还差得远。但方向,已经清晰可见。
“老爷,前面快到临江驿了,是否歇息?”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继宗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角。冬日夕阳的余晖给远处的田野和村庄镀上一层淡金。官道旁,能看到一些农舍屋后立着新的、样式统一的纺车,几个妇人正围坐操作。更远处,一片河滩地上,似乎有工匠在搭建什么棚子,看形制,竟有些像缩小版的工坊。
江西的新政之风,确实已经吹到了乡野之间。吴永年鼓励工商,看来并非虚言。这让他对徐明远“拓宽赛道”的建议,更添了几分信心。江南顶级丝绸市场固然诱人,但若能与江西的苎麻、棉纱资源结合,利用改良织机开发出新的、质量更优的中高端布料,未必不是一条活路,甚至可能开辟一片蓝海。
只是,织造局那边……想到李公公那似笑非笑的脸和“来日方长”四个字,沈继宗的心又沉了沉。主动交出部分“非核心”图纸,是示好,也是与虎谋皮。分寸把握稍有差池,便可能引狼入室,反受其害。或许,得先与苏州织造行会的几位老行尊通通气?毕竟,新织机若真能提升整个苏州绸缎业的水平和利润,行会也有维护之责。借助行会的力量,与织造局周旋,总好过沈家独自扛着。
还有黄汝璋……松江棉布的那套“标准契约”网络,发展太快了。沈继宗敏锐地感觉到,那不仅仅是一种商业模式,更是一种新的、对生产资料的整合与控制方式。黄汝璋今日能控制棉纱,明日就可能控制织户,后日……会不会将手伸到丝绸业来?江南的工商格局,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沈家若不能尽快站稳脚跟,形成自己的壁垒,迟早会被这种新式的、资本与契约结合的力量所冲击。
马车驶入临江驿。这是一处不小的驿站,临近赣江支流,南来北往的客商颇多。沈继宗刚下车,便听到驿站饭堂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
“……依我看,那《京报》上说的‘工商亦为本’,纯属胡扯!士农工商,国之四民,次序岂可乱?农夫力田,产出粟米,方是根本。工匠造器,商贾通财,不过末流辅助耳!如今朝廷却鼓励工坊,与民争利,长此以往,谁还安心种地?此乃动摇国本之策!”
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听起来像是个老秀才的声音,正慷慨陈词。
“张老先生此言差矣。”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反驳道,“《京报》上那篇《通商惠工论》我看了,说得明白:无工则器不利,无商则货不通。农夫需要好农具,士卒需要利刀枪,这些哪里来?靠工匠!产出之物需售卖,四方之货需流通,这些靠谁?靠商贾!江西如今清丈田亩,给佃户永佃权,他们安心种地;同时兴办工坊,吸纳流民,使其有工可做,有食可觅。农得安,工得兴,商得通,税赋增,民生渐苏,此乃相辅相成,何来动摇国本?”
“哼,巧言令色!尔等年轻,只见眼前小利,不见长远大害!工坊兴起,机杼夺人衣食,女子舍织而趋利,男子弃耕而务工,人伦败坏,礼义何存?且工坊主坐拥巨利,盘剥工匠,与民争利,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岂是长治久安之道?”老秀才声音激动。
饭堂里还有其他声音加入,有附和老秀才的,有支持年轻人的,争得面红耳赤。
沈继宗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心中感慨。徐明远说的“借势扬名”,或许这就是“势”之一角。《京报》引发的争论,已经从庙堂蔓延到了这江湖驿站。新旧观念的碰撞,无处不在。自己作为身处漩涡中心的工商业者,未来要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织造局的压榨和同行的竞争,还有这无处不在的争议与偏见。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进饭堂。争论声稍歇,不少人看向他这个穿着体面、气度不凡的外来客商。
沈继宗对那老秀才和年轻人分别拱了拱手,温言道:“方才听得二位高论,受益匪浅。在下苏州一织户,冒昧插言。老先生忧心农本、人伦,乃仁者之心,令人敬佩。这位小哥所言工商之用,亦是实情。以在下愚见,农桑固然是根,然若无精良织机,妇人织布辛苦倍而收获微;若无通畅商路,农夫余粮难以换钱,工匠器物无处可售。朝廷鼓励工商,非是要弃农,恰是想以工商之利,反哺农桑,使耕者有其利,织者有其功,四方货殖,各得其所。譬如江西,清丈使耕者安心,工坊使无地者有业,商路使物货其流,岂非两全?”
他语气平和,既肯定了农业的根本地位,又强调了工商的辅助与促进作用,并将江西现状作为例证,听起来颇为中肯。
那老秀才打量他几眼,哼道:“苏州织户?难怪替工商说话。只怕是自家得了利,便觉天下都该如此。”
年轻人却对沈继宗多了几分好感:“这位东家说得在理。事在人为,关键在于朝廷如何引导,使利国利民,而非与民争利、徒肥豪商。”
沈继宗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自去寻了张干净桌子坐下,点些简单饭食。他知道,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但能在这种场合,以亲身经历温和地表达观点,播下一粒种子,或许就是“借势”的开端。沈家需要的名声,不仅仅是“富”,更是“技精”、“守矩”、“利公”。这条路,比单纯追求利润更艰难,但也更可能走得长远。
夜色渐浓,驿站的灯火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沈继宗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灯火,心中那幅关于沈家未来的蓝图,在经历了南昌之行和驿站偶闻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挑战。星火已现,前路却布满了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荆棘。他能做的,就是握紧从徐明远那里取得的“火种”,小心地照亮前路,同时磨砺手中的刀,准备砍开那些拦路的枝蔓。
京城西苑,太液池已结了薄冰,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精舍内却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恰到好处,角落里的水仙吐出幽幽清香。
朱厚照没有像往常一样批阅奏章,而是站在那幅巨大的《寰宇全览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漠南”、“宣府”、“大同”一带,手指无意识地在图面上轻轻移动。王岳悄无声息地侍立在侧,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北疆最新的军情密报刚刚送达。杨一清详细禀报了应对乌兰“狼群战术”的策略,以及派出孙铁柱精锐前出寻敌“巢穴”的部署。同时,也附上了对朝中近日非议的担忧。
“以游骑对游骑,以猎手寻巢穴……”朱厚照低声重复着杨一清奏报中的话,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冷冽的笑意,“杨卿是懂兵的。那个乌兰公主,也确实给了朕一个‘惊喜’。”
他走回案前,重新拿起那份密报,又仔细看了一遍。“……各堡遇袭,虽未大损,然军心微扰,尤以大同王勋部为甚,颇有主张收缩固守、暂缓前出之议……”
王勋。朱厚照记得这个人。宣大总督麾下总兵,资格老,心思活,对边贸灰色地带睁只眼闭只眼,对新战术推行则始终不冷不热。此次乌兰袭扰大同防区,王勋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告诉杨一清,”朱厚照开口,声音平静,“他的方略,朕准了。让他放手去做。至于王勋……让他自己掂量。北疆安稳,他有功;若因循怠惰,致防线有失,朕的锦衣卫,不是只摆在京里好看的。”
王岳躬身应诺,心中了然。陛下这是给了杨一清最大的支持,同时也给王勋之辈敲了警钟。非常时期,容不得骑墙观望。
朱厚照又拿起另一份文书,是费宏呈上的关于《京报》近期舆论引导的简报,以及针对朝中攻讦的几篇预备刊发的文章梗概。其中有为边关将士正名的实录,有阐述“工商与农桑相辅相成”的专论,也有准备采访几位在江西新政中获益的普通农户和工匠的策划。
“告诉费先生,文章要写实,少空泛道理。多写将士们冻伤的手脚、江西老农拿到‘永佃契’时的眼泪、工匠改良工具后多挣的工钱。百姓看得懂这些。”朱厚照顿了顿,“另外,让他安排人,写一篇……嗯,就写前宋为何积弱,与其‘强干弱枝’、压抑地方活力、轻视工商有无关联。点到即止,让读书人自己去想。”
王岳暗自咂舌。陛下这是要把火烧到故纸堆里,用历史来为今日新政张目了。这手法,比直接辩驳高明得多。
处理完这两件急务,朱厚照才在案前坐下,目光落在剩下几份奏报上。一份是吴永年从江西送来的,除了例行汇报,重点提到《工商管理则例》试行中遇到的契约纠纷显着增多,一些商贾开始利用新规的模糊地带牟利,甚至出现伪造“永佃权”凭证骗取田产的案例,请求朝廷尽快出台更细化的司法解释和裁判案例。
另一份是广州王良的密奏,提及西班牙使团首领皮莱资近日活动异常,不仅继续私下接触大海商,更频繁出入广州城内几处西夷传教士暂居的“邸舍”,似在密谋什么。王良已加强监控,但隐约感到对方所图非小。
还有一份,是徐明远从格物院递来的。不是公务奏报,更像是一份技术进展的私下简报。里面提到,“正德型通用机床”的关键部件——丝杠的精密研磨取得突破,采用了一种结合了水力驱动和多级宝石磨头的新工艺,初步测试精度远超以往,有望解决新式火铳核心零件量产的关键瓶颈。同时,简报末尾略带兴奋地提及,苏州一位叫沈继宗的丝绸商来访,对“标准化”理念领悟颇深,其自家改良织机的思路与格物院倡导的“工作法”多有暗合,或可为“官督民办、技术扩散”提供一种新思路。
朱厚照一份份看过去,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江西的新政进入了深水区,利益博弈更加复杂,需要更精细的法律工具。岭南的西夷蠢蠢欲动,海洋方向的压力在悄然增加。格物院的技术突破令人振奋,但将技术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和战斗力,仍有漫长的路要走。而像沈继宗这样的民间力量开始主动向新理念靠拢,则是改革土壤开始“活化”的积极信号。
他把徐明远的简报单独放到一边,对王岳道:“告诉徐明远,机床突破是好消息,但要尽快做出实用样机,验证效果。火铳量产,是当前重中之重。至于那位沈老板……嗯,让《京报》江南访事之人,不妨以‘能工巧匠’为题,做一篇不点名但特点鲜明的报道,突出其‘钻研’与‘守矩’。”
他要给这些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一点微光,一点鼓励。
最后,朱厚照的目光落在案头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上。里面是东厂定期送来的、关于几位皇子日常言行的简要记录。他打开盒子,取出最新的几页。朱载堃在听了师傅讲解黑石炮战事后,曾私下问:“若敌以小股不断袭扰,使我军民疲惫,当如何应对?”师傅以“固守根本,静待其疲”答之。朱载堃沉思片刻,又问:“若敌之袭扰,意在迫我分兵,露出破绽呢?”
朱厚照看着这简单的记录,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这孩子,开始思考战术层面的虚实了。虽然稚嫩,但方向是对的。
他合上木盒,望向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帝国就像一个巨大的、正在重新组装的精密器械,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可能引发其他部分的摩擦或共振。北疆的刀兵,江南的机杼,岭南的波涛,朝堂的争议,技术的攻坚,继承人的成长……所有这些,都需要他站在最高处,冷静地观察、权衡、调度、引导。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复杂的战争,对手是千年的积弊、固化的利益、外部的威胁,甚至是人性中的惰性与贪婪。他没有退路,只能向前。用坚韧的意志作为砥柱,立于这时代变革的中流,任凭八方风浪冲击,我自岿然不动,直至将这片古老的江山,带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汹涌澎湃的“日月新天”。
精舍内烛火燃起,将皇帝孤峻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如同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坐标,锚定着这个庞大帝国在历史洪流中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