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城镜网正式贯通的第三日，万象阁各分店掌柜通过各自的主镜，齐聚一场前所未有的“镜中会议”。
三圣山总店密室，李之源面前的主镜镜面如水波荡漾，缓缓浮现出五个清晰的光影。玉衡掌柜丹辰子、天权掌柜陆明轩、开阳掌柜苏雨柔、摇光掌柜墨尘、天玑掌柜沈观澜——五人影像栩栩如生，连表情细微变化都清晰可见。
“人都齐了。”李之源声音平静，“今日是六城镜网贯通后首次会议。诸位先说说，这三日镜网运行状况。”
丹辰子最先开口，光影中可见他身后是玉衡分店熟悉的丹房背景：“禀阁主，玉衡分店三日内通过镜网调拨丹药二十七次，其中紧急调拨九次。以往需要三至七日才能送达的药材，如今最快半个时辰即可到位。丹药成品向外调运效率提升四倍有余。”
“天权分店情况类似。”陆明轩接话，这位炼器师出身的掌柜说话直来直去，“法器炼制所需的各种辅材、胚料，现在随时可从其他分店调取。特别是一些稀缺材料，以往要等数月采购，现在只要其他分店有存货，一日内就能送到。只是”
他顿了顿：“传送消耗不菲。这几日仅材料传送，就耗去上品灵石近千枚。”
李之源点头：“消耗是必然的。沈先生，你那边可有核算？”
负责天玑分店兼管总账的沈观澜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在天庭养成的习惯：“已初步核算。六城镜网运行三日，总传送消耗两千三百上品灵石。但同时，因调货及时而多成的交易有十九笔，额外利润约三千五百灵石。净收益约一千二百灵石。”
“这么算，倒还有赚。”苏雨柔在开阳分店的光影中轻笑，“而且这还没算节省的时间成本和客户满意度的提升。”
墨尘补充道：“摇光分店昨日接待一位急需‘千年冰魄’炼制本命法宝的客户。咱们库中原本没有，但通过镜网查询，发现玉衡分店有三两存货。当即调来，促成交易一笔，单这一笔利润就超八百灵石，客户还表示日后所有材料都从咱们这里采购。”
众人闻言，皆是振奋。
李之源听着汇报，心中渐渐有数。镜网的商业价值已初步显现，但正如陆明轩所言，消耗确实巨大。目前六城网络尚可承受，若将来扩展到十二城、百城，甚至跨界，这消耗将成天文数字。
“消耗问题，我已有对策。”李之源开口道，“下一步，工坊将研制新一代主镜，重点优化能量利用效率。同时，各分店需建立更精细的库存管理系统，减少不必要的调拨。”
他目光扫过五道光影：“今日会议，主要议三事。其一，镜网使用规范。”
他取出一枚玉简，透过镜网，将内容同步传至各人面前的子镜：“这是《两界镜使用章程》，详细规定了何种情况可使用镜网调拨、何种材料优先传送、紧急情况处理流程等。诸位细读，三日后正式施行。”
五人都认真查看起来。
“其二，关于子镜租赁业务。”李之源继续道，“巧音已在总店试行铜镜子镜租赁。首批十面子镜，三日租罄。租金年付五百上品灵石，十面便是五千。这笔收入，正好补贴镜网消耗。”
沈观澜沉吟道：“阁主，子镜外流，是否安全？”
“问得好。”李之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租赁子镜皆有限制。其一，只能在租赁分店所属城池范围内使用，无法连接其他分店；其二，子镜有特殊印记，一旦离开限定范围或试图拆解，便会自毁；其三，租赁者需签订神魂契约，不得将子镜转借、出售，不得用于危害万象阁之事。”
他顿了顿：“当然，这些都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正能确保安全的，是我们自身的实力和警惕。各分店需指定专人负责子镜租赁客户的背景核查与定期回访。”
“属下明白。”五人齐声应道。
“其三，”李之源语气严肃起来，“镜网贯通后，万象阁在六城已成为一体。任何一城分店出事，都可能波及全局。所以，安全防卫必须升级。”
他看向墨尘：“你从总店护卫中挑选精锐，组建‘镜网巡卫队’，专门负责各分店之间重要物资押运的安保——虽然如今多数物资可通过镜网传送，但一些特殊物品、大量灵石结算等，仍需人力押送。”
“是！”
“各分店自身的护卫力量也要加强。”李之源对众人道，“人员编制可增加三成，待遇提高两成。所需费用，从各店利润中支出。”
会议持续了一个时辰。各掌柜提出诸多实际问题，李之源一一解答。最后，他宣布每月初五固定举行镜网会议，这才结束了这次史无前例的“镜中会”。
镜面光影消散，密室恢复安静。
李之源走出密室，来到总店三楼的书房。推开窗，远处三圣山主峰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阁主。”巧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吩咐查的事，有眉目了。”
“进来说。”
巧音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枚青色玉简：“关于最近打听两界镜的那些人，属下派人暗中追踪，发现他们大多与‘万宝楼’有关。”
“万宝楼？”李之源转过身。
“是。天界东部三大商会之一，背后是‘金霞宗’。他们的生意遍布东部百余仙城，以法器、法宝交易为主。”巧音将玉简递上，“这是详细情报。”
李之源接过玉简，神念扫过。万宝楼，传承三千年，楼主金万钱乃金霞宗长老，道玄境修为。楼中供奉炼器师过百，与多个炼器宗门有合作，实力雄厚。
“他们打听两界镜，是想做什么？”李之源问。
“具体目的不明。”巧音摇头，“但据咱们在万宝楼的眼线回报，最近万宝楼高层会议频繁，似乎对咱们万象阁的扩张速度颇为关注。特别是两界镜出现后，咱们在一些中低端法器市场的份额提升很快。”
李之源将玉简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商道竞争，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继续盯着。特别是他们与哪些材料供应商接触，与哪些势力走动。”李之源吩咐道，“另外，让我们的人低调些，近期不要主动与万宝楼冲突。”
“是。”
巧音离去后，李之源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窗外华灯初上，仙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万象阁要壮大，必然会触动原有势力的利益。万宝楼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两界镜这等奇物，迟早会引起更大波澜。
“实力”李之源喃喃自语。
没有实力，再好的宝物也守不住。如今有三圣山做靠山，明面上无人敢动，但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
他取出一面子镜，镜面映出自己略显疲惫的面容。凝法境，在这天界，终究还是太弱了。
次日，李之源召集沈观澜、墨尘、丹辰子等核心骨干。
“从今日起，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李之源开门见山，“阁中日常事务，由沈先生总揽。重大决策，可传讯于我，非急事勿扰。”
众人都是一愣。沈观澜迟疑道：“阁主，如今正值扩张关键时期，您这一闭关”
“正是因为是关键时期，我才更需要提升实力。”李之源打断他，“镜网已初步建成，接下来是按部就班地拓展、巩固。这些事，你们完全可以处理。”
他看向众人：“万象阁不是我一个人的万象阁。诸位既然选择留下，便是认可这条船。那么，该扛起的责任，就要扛起来。”
沈观澜肃然，深深一揖：“属下必竭尽全力。”
“墨尘，护卫队组建之事抓紧。丹辰子，书院的第二批扩招可以开始筹备了。”李之源一件件吩咐，“巧音那边，子镜租赁业务稳步推进，切记宁缺毋滥。”
“是！”众人齐声应诺。
三日后，李之源正式闭关。地点选在总店地下深处一间特制的静室。此室四壁镶嵌隔灵阵石，地面刻画聚灵大阵，中央设有一座白玉莲台。
李之源盘坐莲台之上，面前悬浮着三样东西：万法道种虚影、古仙残魂玉牌、以及一面特制的两界镜子镜——这面子镜与主镜直连，若有万分紧急之事，可强行唤醒他。
“开始吧。”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
万法道种缓缓旋转，散发着朦胧清辉。这颗道种包罗了他至今所有传承的精髓，但大多只是初步融合，远未深入挖掘。
此次闭关，首要目标是参悟九神碑传承中关于空间法则的更深层次奥秘，进一步完善两界镜的理论基础。其次，是借龙族、凤族血脉之力，淬炼肉身与神魂，向凝法境中期迈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静室中不时传出轻微的空间波动，那是李之源在推演空间折叠的更多可能性。有时，他周身会浮现龙形虚影，气血奔涌如潮；有时，又有凤影缭绕，神魂之光炽盛。
每隔七日，他会短暂醒来，通过子镜听取沈观澜的简要汇报。
第一个月，万宝楼果然开始动作。他们先是宣布三款常用法器的价格下调一成，直接针对万象阁的同类产品。接着，又推出“积分兑换”活动，老客户购物可累积积分，兑换珍稀材料或定制服务。
“咱们如何应对？”沈观澜通过子镜询问。
李之源沉吟片刻：“不跟。他们降价，咱们不降，但可以增加附加值——购买法器赠送相应属性的保养套餐，或者一次免费的维修服务。积分活动咱们也可以做，但不要照搬，改成‘推荐有礼’，老客户推荐新客，双方都有优惠。”
“属下明白。”
第二个月，万宝楼开始挖人。他们开出高薪，试图挖走万象阁几位技艺精湛的炼器师、炼丹师。
“走了三个。”沈观澜汇报时，声音带着怒意，“都是当初从散修中招募的好手。属下失职。”
“无妨。”李之源倒是平静，“人往高处走，正常。但要走的人，按契约赔付违约金，并在阁中通报。同时，提高留下骨干的待遇，特别是那些从书院培养出来的自己人。”
他顿了顿：“另外，让巧音放出消息——万象阁将启动‘匠师晋升计划’，设立九级匠师制度，每级对应不同资源倾斜和分成比例。只要技艺提升、贡献足够，就有上升通道。”
“是！”
第三个月，发生了一件让李之源不得不提前出关的事。
子镜剧烈震动，传来沈观澜急促的声音：“阁主，出事了！玉衡分店押送一批价值五万灵石的‘星辰砂’前往天玑分店，途中遇袭！护卫队死伤七人，货物全失！”
李之源猛地睁开双眼：“何时的事？何人所为？”
“就在三个时辰前！押运队刚出玉衡城三百里，在‘落凤坡’遭埋伏。对方有备而来，先是阵法困住，然后强攻，得手后迅速撤离。墨尘带人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狼藉。”沈观澜语气沉重，“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少，但护卫队长临死前传回一道影像——袭击者都戴着面具，功法路数杂乱，像是雇佣的散修。”
李之源眼神冷了下来。
五万灵石，对如今的万象阁不算大数目。但这事背后透出的信号，很危险。
“其他分店的押运，全部暂停。重要物资，尽量通过镜网传送。”李之源沉声道，“让墨尘彻查，不惜代价，我要知道是谁做的。”
“属下已让墨尘去查了。只是恐怕很难有结果。”
“难查也要查。”李之源站起身，周身气息翻涌，竟比闭关前凝实了许多，“告诉各分店掌柜，加强戒备。护卫队扩充一倍，待遇再提三成。”
结束通话，李之源在静室中踱步。
落凤坡劫案，时机太巧。万象阁押运路线、时间，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内鬼，就是有人长期监视。
万宝楼？可能性很大，但没有证据。
而且，就算查出来是万宝楼指使，又能如何？金霞宗有道玄境坐镇，现在的万象阁，还没有正面硬撼的资本。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李之源握紧拳头。
闭关三月，他对空间法则的领悟又深了一层，万法道种更加凝实，修为也稳固在凝法境初期巅峰，离中期只差临门一脚。但面对道玄境，依旧不够看。
他走到静室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天界东部的地图。三圣山、六座仙城、还有更远处密密麻麻的城邦标记。
万象阁的旗帜，现在还只插在六个点上。
“看来，得快些了。”李之源低语。
次日，李之源出关。
总店后院，沈观澜、墨尘、丹辰子等核心骨干齐聚。众人见李之源出来，都是精神一振——虽然只过去三月，但阁主身上的气息明显更加深不可测了。
“阁主，您出关了。”沈观澜上前。
“情况我都知道了。”李之源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墨尘，查得怎么样？”
墨尘脸色凝重：“属下带人仔细勘察了现场，又暗访了玉衡城周边的地下势力。袭击者确实像是雇佣的散修，但雇佣他们的人很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线索。不过”
“说。”
“属下从一个黑市情报贩子那里买到一条消息——劫案发生前三日，曾有人在黑市悬赏打听咱们万象阁的押运路线和时间。悬赏者匿名，但支付的定金是‘金霞宗’特有的‘流金符钱’。”
众人神色都是一凛。
流金符钱，金霞宗特制的一种货币，内含特殊金系灵气，外界极难仿造。能用此物做定金，几乎可以确定与金霞宗有关。
“果然是他们。”丹辰子咬牙道。
李之源倒是平静：“有证据吗？”
墨尘摇头：“没有直接证据。那情报贩子只认钱，不肯作证。流金符钱虽然特殊，但金霞宗弟子众多，流出一部分也不奇怪，无法直接指向万宝楼。”
“那就先记着。”李之源淡淡道，“现在动不了他们，不代表以后动不了。”
他看向众人：“劫案损失，从总账支出，抚恤伤亡护卫家属，标准按最高档。另外，传令各分店，本月所有伙计、护卫，月俸加发三成，算是压惊。”
沈观澜点头：“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李之源目光扫过众人，“从今日起，万象阁扩张计划，提速。”
“提速？”众人都是一愣。
“原计划一年内覆盖十二城，现在改为半年。”李之源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六城之外的其他标记，“接下来六个月，我们要在‘瑶光’、‘天璇’、‘天枢’、‘玉衡’、‘天权’、‘开阳’这六城开设新店，完成十二城镜网全覆盖。”
墨尘倒吸一口凉气：“阁主，这会不会太快了？人手、资金、还有可能来自万宝楼和其他势力的压力”
“压力一直都有，不因我们快慢而改变。”李之源转过身，“至于人手，书院第一批三百弟子，再有一个月就完成基础培训了吧？”
林老点头：“是。这批弟子中，有八十余人表现优异，可提前结业。”
“那就从中挑选五十人，补充到各分店。”李之源道，“资金方面，沈先生核算一下，若不够，我可再投入。”
沈观澜快速心算片刻：“若只算新店开设的基本投入，现有资金勉强够。但若加上可能的意外支出，恐怕”
“子镜租赁业务，扩大规模。”李之源果断道，“铜镜子镜每月增发二十面，银镜子镜开始接受预订——限定十二城网络内使用，年租一千上品灵石。另外，推出‘镜网通讯符’，可在子镜间传递简短讯息，按条收费。”
巧音眼睛一亮：“属下这就去拟定细则！”
“丹辰子、陆明轩、苏雨柔，你们三部各自拟一份新店货源保障方案。”李之源继续部署，“新店开业前三个月，由老店对口支援，确保货品充足。”
“是！”
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李之源和沈观澜。
“阁主，”沈观澜迟疑道，“如此急速扩张，是否太过冒险？万宝楼那边，恐怕不会坐视。”
“他们当然不会坐视。”李之源看向窗外，“但有些事，不是他们不想，就能阻止的。”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沈先生，你曾在天庭任职，应当明白一个道理——大势若成，纵有阻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沈观澜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么：“阁主的意思是”
“两界镜，就是大势。”李之源一字一句，“它能改变资源流动的方式，改变信息传递的速度，改变商业的规则。万宝楼可以降价、可以挖人、甚至可以做些下作手段，但他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面子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张网尽快铺开，铺到他们想动也动不了的地步。等十二城镜网建成，百城、千城便顺理成章。到那时，就不是我们怕他们，而是他们要考虑如何应对我们了。”
沈观澜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揖：“属下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助阁主成此大势。”
“去吧。接下来的六个月，会很忙。”
沈观澜离去后，李之源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桌上摊开着东部地图，六城之外的那六个标记，仿佛在闪闪发光。
半年，十二城。
这步子迈得很大，也很险。但有些险，必须冒。
他取出那枚古仙残魂玉牌，指尖拂过温润的表面。玉牌中残魂沉寂，毫无反应。
“玄唐母亲等我。”李之源低声自语，“这条路，我走得快一些，便能早一些找到你们。”
窗外传来总店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清脆响亮。
“这位客官，您要的‘清风剑’有货，我这就给您取来——”
李之源收起玉牌，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前厅里，几个年轻伙计正忙碌着。见他出来，都恭敬行礼：“掌柜的。”
他点点头，穿过货架，来到店门口。街道上车水马龙，修士往来如织。
对面街上，一家新开的铺面正在装修，招牌上写着“万宝楼分号”五个鎏金大字。
李之源看了一眼，转身走回店内。
“墨尘，”他唤来护卫队长，“对面万宝楼新店开业时，以万象阁的名义，送份贺礼去。”
墨尘一愣：“阁主，这”
“礼数要周到。”李之源淡淡道，“贺礼就选那对‘碧玉貔貅’吧，寓意好。”
“是。”
李之源走向后院，脚步平稳。
商道之争，有时在明，有时在暗。明面上的礼数要做足，暗地里的准备，更要周全。
十二城镜网，半年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