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涅盘
苏晴消失的第九分钟，龙三那棵暗金色的规则树突然静止了。
不是停止吞噬——吸收和导流还在继续，天穹上那张暗红色的规则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收缩，多余的能量顺着树干上亮起的导流符文，源源不断灌进传送门另一端，把审判庭的备用实验室炸成一锅粥。
是“情绪”上的静止。
所有三百六十根分枝同时垂下，顶端那些暗金色的规则果实微微向内蜷缩，像在低头致哀。树干表面那些狰狞的、像审判庭符文又像龙鳞的纹路，此刻变得柔和，暗金色的光泽也收敛了三分。
祂在“看”着树根上那件暗红色的唐装练功服。
沈青禾想冲过去把衣服捡回来，被刃一把拽住。
“别过去。”刃的声音很低，“祂的规则场还不稳定，靠近三米内会被吸干。”
“可苏姐她——”沈青禾眼泪又下来了。
“她选了这条路。”刃看着那件衣服，眼神复杂，“用自己当‘缓冲垫’，换我们所有人活下来。现在，该我们完成她没做完的事了。”
他转身，看向控制室方向：“璇玑！审判庭老巢那边什么情况？”
璇玑盯着屏幕，声音发颤：“实验室全炸了。能量导流持续了八分钟，至少七成的设备和数据被毁，净世之种的备用库存蒸发了一半以上。但——他们的‘核心指挥部’好像提前转移了，爆炸没伤到高层。”
“转移？”刃皱眉，“什么时候？”
“三分钟前——就在苏姐跳下去的时候。”璇玑调出卫星监控画面，“三架暗金色的飞行器从实验室地下机库升空，朝西北方向逃了，速度很快，已经飞出盆地范围。”
“追！”耿炎抄起工兵铲。
“追不上。”秦墨摇头，“那是审判庭的‘规则跃迁飞行器’，短距离瞬移速度超过音速十倍，我们没那种装备。”
“那就让他们跑了？”刀疤强红着眼睛。
“跑不了。”刃突然说。
他指向湖心泉眼的方向：“你们看那里。”
众人转头。
晴湖湖心，原本龙三种子发芽的那个泉眼，此刻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不是水泡。
是暗金色的、拳头大的规则气泡。
气泡浮出水面，飘到半空，然后缓缓破裂，里面涌出一小团粘稠的、暗金翠绿交织的规则浆液。
浆液在空中蠕动、重组，最后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轮廓很小，只有巴掌大，像微缩的手办。
但五官隐约能辨认出来——
苏晴。
“这是”沈青禾愣住。
“规则印记残留。”刃快步走到湖边，蹲下来仔细看，“苏晴跳下去时，身上还带着林燊燊的规则印记，还有她自己枯竭的秩序之力。这些规则碎片在能量乱流里被‘洗练’了一遍，现在正缓慢重组。”
“能能复活吗？”王德发声音发抖。
“不知道。”刃摇头，“但至少，她的‘存在’没有被完全抹除。这些规则碎片如果能稳定下来，慢慢温养，也许有一天”
他没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苏晴没死透。
她还“活”着，以另一种形式。
湖面飘起的气泡越来越多，暗金色的规则浆液在半空中交织、融合，那个巴掌大的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
甚至能看见，轮廓的胸口位置，有一个微小的、暗金色的规则旋涡，正在缓缓旋转。
像颗微缩的心脏。
“她在重生。”沈青禾喃喃。
“但需要时间。”刃站起身，“大量的时间，还有海量的精纯规则能量——至少相当于三个黑渊核心的量。”
“我们去哪弄那么多能量？”耿炎问。
刃没说话。
他抬头，看向东面天空。
那里，审判庭的规则网已经收缩到只剩薄薄一层，像一张被戳破的、正在漏气的气球。
而规则网后面，是三道正在远去的暗金色光点——那三架逃窜的飞行器。
“能量”刃咧嘴，笑容冰冷，“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他指向那三道远去的金光：
“审判庭的飞行器，用的是‘规则结晶’供能。每架飞行器里至少装着三颗篮球大的、纯度99以上的规则结晶——那是他们三年的库存。”
“如果我们能把那三架飞行器打下来”
“九颗规则结晶，够不够把苏姐‘养’回来？”
死寂。
然后，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干！”耿炎第一个吼出来。
“但怎么打？”秦墨皱眉，“飞行器速度太快，而且有规则护盾，我们的武器够不着。”
“用那个。”刃指向坑底的龙三规则树，“祂现在稳定了，但吸收本能还在。如果我们能‘诱骗’祂，把吸收目标转向那三架飞行器”
“怎么诱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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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没回答。
他转身，走向湖心泉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白色的金属盒子。
打开。
里面是一小撮暗红色的、像铁锈一样的粉末。
“黑渊核心的残渣。”刃低声说，“我挖核心时偷偷留了一点。这玩意儿对规则生物有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撒出去，龙三的本能会立刻锁定它。”
他顿了顿：
“但残渣太少了，只能吸引祂三秒。三秒内，我们必须让祂‘看’到更远的目标——那三架飞行器。”
“怎么做？”
“用这个。”刃又从怀里掏出三个暗金色的、像纽扣一样的小东西。
规则炸弹。
和之前给苏晴的一模一样。
“炸弹爆炸时会产生小范围的规则乱流，乱流会暂时‘标记’爆炸点，让周围的规则生物产生‘这里有高浓度能量’的错觉。”刃说，“我们把这玩意儿扔到飞行器的航线上，引爆。龙三感应到标记，就会朝那个方向‘伸手’——”
“伸手？”
“对。”刃点头，“祂的根须能延伸到多远，我不知道。但三百六十根分枝，每根都有至少五百米的攻击范围。如果三架飞行器正好飞进祂的攻击半径”
他咧嘴：
“那就别想跑了。”
五分钟后。
东面天空，三道暗金色的光点已经飞到了盆地边缘，眼看就要冲出监控范围。
刃站在农场围墙上，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像弹弓一样的发射器。
发射器的皮兜里，装着三颗规则炸弹。
“距离一千两百米，速度每秒三百米，航向西北偏北15度”秦墨在旁边快速报数，“三架呈品字形，间隔五十米。”
“风向？”
“东南风，三级，会影响炸弹落点，需要向左修正三度。”
刃调整发射角度。
深吸一口气。
然后，扣动扳机。
“咻——！”
第一颗规则炸弹像颗黑色的小石子，划过天际，落向飞行器前方三百米的位置。
没有立刻爆炸。
刃在等。
等飞行器进入最佳引爆位置。
三秒后。
三架飞行器正好飞到炸弹正上方！
“爆！”刃低吼。
砰！
规则炸弹炸开一团暗红色的规则乱流！
乱流像一朵丑陋的花，在天空中绽放，散发出浓郁的、扭曲的规则波动！
坑底，龙三规则树的三根分枝突然猛地抬起！
像闻到血腥味的毒蛇，朝着爆炸点方向，闪电般射出！
五百米的距离，眨眼就到！
分枝顶端裂开，露出暗金色的、布满吸盘的规则触须，狠狠抽在最前面那架飞行器上！
“铛——！！！”
金属撞击声刺耳！
飞行器的规则护盾像纸一样被抽碎，机身被抽得在空中翻滚，失去平衡！
但还没完。
另外两根分枝紧随而至，像两条巨蟒，缠住飞行器的机身，猛地收紧！
“咔嚓！咔嚓！”
金属变形声。
飞行器被硬生生勒成麻花！
然后，分枝顶端的吸盘开始疯狂吸收飞行器内部的规则结晶能量！
暗金色的能量像决堤的洪水，顺着分枝涌回龙三的树干！
“第一架搞定！”璇玑在控制室里尖叫，“能量读数飙升！够苏姐‘吃’一个月了！”
但另外两架飞行器已经反应过来，立刻改变航向，朝左右两侧分散逃窜！
“想跑？”刃冷笑，装上第二颗、第三颗炸弹。
“咻！咻！”
两颗炸弹同时射出，落向两架飞行器的逃窜路线上！
爆炸！
规则乱流标记！
龙三的另外六根分枝同时射出，像一张巨网，罩向那两架飞行器！
但这次，飞行器学乖了。
它们突然垂直爬升，险险避开分枝的缠绕，然后加速朝着云层深处冲去！
“追不上了！”秦墨嘶吼，“它们要逃出攻击范围了！”
刃咬牙。
就在这时。
湖心泉眼上方，那个巴掌大的、暗金色的苏晴轮廓，突然动了。
她“抬起”右手——其实只是一团模糊的规则浆液，但动作很清晰——对着天空中那两架逃窜的飞行器，轻轻一握。
不是真正的秩序之力。
是林燊燊留在她体内的、最后一点规则印记，被触发了。
无形的规则波动扩散开来，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瞬间罩住那两架飞行器！
飞行器的引擎突然停滞！
规则护盾闪烁、熄灭！
机身像被冻住的苍蝇，僵在半空中！
虽然只持续了一秒。
但足够了。
龙三的十二根分枝，像十二柄暗金色的长矛，从地面冲天而起，狠狠刺穿了那两架飞行器！
“轰！轰！”
两声闷响。
飞行器炸成两团暗金色的火球，内部储存的规则结晶能量像烟花一样炸开，然后在空中被分枝的吸盘疯狂吞噬！
能量洪流顺着分枝涌回龙三的树干，再通过树干内部的导流符文，汇入湖心泉眼——
涌向那个巴掌大的苏晴轮廓。
轮廓开始膨胀。
从巴掌大，长到篮球大，再到半人高
暗金色的规则浆液像有生命一样，蠕动、重组、塑形。
四肢。
躯干。
头部。
五官
轮廓越来越清晰。
当最后一股能量涌入时——
嗡。
低沉的规则共鸣声响起。
湖心泉眼上方，悬浮着一个完整的、暗金色的、半透明的苏晴。
不是实体。
是规则灵体。
但那双眼睛睁开了。
左眼暗金，右眼翠绿。
瞳孔深处，有细小的秩序符文和混沌星璇在缓缓旋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抬头，看向农场里的所有人。
开口。
声音不再是苍老的、虚弱的，而是清冽的、带着金属共鸣的、像龙三又像她自己的——
混合音。
“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适应新的发声方式：
“回来了。”
农场里，死寂了三秒。
然后——
“苏姐！！！”沈青禾第一个哭喊着冲过去。
但她刚跑到湖边，就被苏晴抬手拦住了。
“别碰我。”苏晴轻声说，“我现在是规则灵体，还不稳定，接触活物会被动吸收生命力。”
沈青禾硬生生刹住脚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苏姐你你真的”
“真的活了。”苏晴扯了扯嘴角——虽然灵体状态下，这个动作有点诡异，“但不算彻底复活。我现在是‘规则共生体’——龙三的规则树当骨架，巨树的生机规则当血肉，审判庭的结晶能量当燃料，再加上老大留给我的印记当‘魂’。”
她看向坑底那棵暗金色的规则树：
“祂是我，我是祂。”
“我们”
“共生了。”
所有人愣愣地看着她。
又看看那棵规则树。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你现在”王德发小心翼翼地问，“还算人吗？”
苏晴笑了。
“不知道。”她说，“但至少”
她看向东面天空。
那里，审判庭的规则网已经彻底消散，三道飞行器的残骸正在缓缓坠落，像三颗暗金色的流星。
“至少，”她轻声说，“我们还活着。”
“地，没荒。”
“人，还在。”
“一切”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决绝的弧度：
“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