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重生的第七天,璇玑截获了审判庭最后一条内部通讯。
不是广播,是加密频段的紧急撤退指令。
“天火工程完全失败,黑渊核心被夺,备用实验室被毁,三架‘神行’飞行器失联。经总部评估,灵炎盆地作战已无胜算,命令所有单位即刻撤离,保留力量,等待后续指令。”
“重复:即刻撤离,销毁所有敏感数据,抹除痕迹。”
“执行时间:24小时内。”
璇玑把录音放完时,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他们要跑?”王德发愣愣地问。
“不是跑,是战略性撤退。”秦墨盯着屏幕上的规则波动图,“审判庭在灵炎盆地投入了太多资源,现在血本无归,继续耗下去只会损失更大。所以他们选择暂时放弃,等以后卷土重来。”
“能让他们跑吗?”刀疤强红着眼睛,“苏姐的仇——”
“仇已经报了。”苏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
她站在门口——现在她已经能凝聚出稳定的半透明灵体形态,看起来和真人差不多,只是皮肤下隐约有暗金色的规则纹路在流淌。身上穿着那件暗红色的唐装练功服——从坑底捡回来的,洗得很干净,但胸口位置破了个洞,那是她跳下去时撕裂的。
“审判庭在灵炎盆地的核心力量已经被打残了。”苏晴走进来,声音平静,“黑渊没了,净世之种毁了九成,高层提前转移,剩下的都是些杂鱼。现在追杀他们,除了浪费我们的时间和资源,没任何意义。”
“那苏姐你的仇——”
“我的仇,不是审判庭。”苏晴打断耿炎,“是这片地。”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农场。
晨曦微露,阳光洒在巨树和龙三规则树并立的树冠上,洒在晴湖波光粼粼的水面,洒在田垄间那些已经冒出新芽的作物上。
“老大临走前说,地别荒了。”苏晴轻声说,“现在审判庭被打跑了,黑渊被我们吞了,规则网散了,净世之种炸了——威胁暂时解除了。”
她顿了顿:
“该种地了。”
三个月后。
灵炎盆地的春天来得特别晚,但终于还是来了。
农场东墙外那个直径五十米的巨坑,已经被填平,种上了一片“特殊作物”——用铁脊残骸的金属粉末当肥料,巨树脱落的树皮当基质,晴湖底的淤泥当土壤,种出来的暗金色萝卜。
萝卜不大,但通体暗金,表面有龙鳞纹路,拔出来时会“叮”一声响,像金属碰撞。咬一口,脆得像苹果,汁水是暗金色的,带着浓郁的规则能量——普通人吃一口能顶三天饿,规则觉醒者吃一根能补半成规则储备。
王德发给他闺女送了一筐,小姑娘抱着萝卜啃得满脸汁水,说“比糖甜”。
晴湖湖心,苏晴的规则灵体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泉眼里温养,但每天清晨会“浮”出来,坐在湖边那块石头上,看着龙三规则树发呆。
那棵树现在已经长到和巨树一样高,三百六十根分枝像一把巨大的伞,覆盖了小半个农场。分枝顶端的规则果实不再膨胀,而是进入了一种稳定的生产模式——每天清晨会“吐”出三百六十滴暗金色的规则露水,露水滴进晴湖,能净化水质,还能催生湖底的水草。
水草长得疯快,沈青禾捞上来晒干,磨成粉,混进饲料里喂猪——农场的猪现在个个膘肥体壮,毛色油亮,宰了吃肉,肉质紧实,还带着淡淡的规则清香,在灵炎镇的市场能卖到普通猪肉的五倍价。
耿炎和刀疤强带着剩下的种地兵,把农场围墙又加固了三层——这次不是防审判庭,是防野兽。盆地生态恢复后,附近山里的狼和野猪开始往这边溜达,偶尔还会撞见规则变异的大型动物,得有人守着。
刃在农场住了下来。
他说自己“无家可归”,审判庭回不去了,苏家那边也不想掺和,干脆在湖边搭了个小木屋,每天研究龙三规则树和苏晴的灵体结构,偶尔帮沈青禾调配些新药。
秦墨和璇玑把控制室改造成了“农场数据中心”,用审判庭飞行器残骸里拆下来的零件,组装了一套简陋但够用的规则监测网络,能实时监控农场方圆五十公里内的规则波动,确保没有新的威胁靠近。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
苏晴看着湖心自己的倒影。
暗金色的灵体,半透明,能隐约看见内部流动的规则脉络,像个人形的规则结晶。
她抬起“手”,伸向水面。
指尖触碰到湖水的瞬间,水面泛起涟漪,但她的手指穿了过去,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像在摸空气。
她还是碰不到任何东西。
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睡觉,甚至不能和沈青禾拥抱。
她成了一个活着的幽灵。
“后悔吗?”
龙三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不是真的声音,是规则层面的意识共鸣。共生之后,他们能直接“对话”。
“后悔什么?”苏晴在心里回应。
“后悔跳下去。”龙三说,“如果你没跳,现在应该还是个活人,虽然老了点,但至少能摸到东西,能吃饭,能——”
“能什么?”苏晴打断他,“能在审判庭的总攻下活过三天?能在规则网的绞杀下保住农场?能在黑渊核心爆炸时护住你们所有人?”
她顿了顿:
“我不后悔。”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跳。”
龙三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
“谢谢。”
苏晴笑了。
“谢什么。”
“谢你让我活着。”龙三说,“虽然现在这个形态有点怪——我是一棵树,你是个幽灵,咱们俩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活人——但至少,我们还在这儿。”
“地没荒。”苏晴轻声说。
“对。”龙三的树枝轻轻摆动,“地没荒。”
两人(或者说,一树一灵)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然后,苏晴突然问:
“你还能变回人形吗?”
“不知道。”龙三老实回答,“我现在的规则结构太复杂了,龙尸规则、审判庭残留、巨树生机、你的秩序印记、黑渊核心能量全混在一起,强行变回人形可能会炸。”
“那算了。”苏晴说,“当棵树也挺好,至少不用吃饭。”
龙三的树枝晃了晃,像在笑。
又过了三个月。
夏天。
农场迎来了第一批“访客”。
不是审判庭,也不是野兽。
是苏家的人。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农场门口,车上下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军装、肩扛将星的中年男人——
苏策燎,苏晴的父亲。
他站在农场门口,看着那两棵并立的参天大树,看着围墙内忙碌的人群,看着田垄间金灿灿的麦浪,沉默了很久。
然后,迈步走进来。
耿炎带人拦住了他。
“苏叔。”耿炎敬了个礼——他在苏家部队待过,认识这位,“农场现在不接待外人。”
“我不是外人。”苏策燎看着耿炎,眼神复杂,“我是苏晴的父亲。”
“我知道。”耿炎点头,“但苏姐现在不方便见人。”
“她在哪?”
耿炎没说话,只是看向晴湖的方向。
苏策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湖边石头上,坐着个半透明的、暗金色的灵体,正背对着他们,看着湖面发呆。
苏策燎瞳孔一缩。
他迈步想走过去。
“别过去。”刃突然从旁边的小木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规则监测仪,“她现在规则不稳定,靠近三米内会被动吸收生命力——你的生命力。”
苏策燎停下脚步。
他看着那个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晴晴。”
湖边的灵体似乎听到了。
她缓缓转过头。
暗金色的、半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异色瞳孔里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爸。”
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是规则共鸣。
苏策燎眼眶瞬间红了。
“你”他声音发颤,“你怎么”
“我很好。”苏晴从石头上“飘”起来,悬浮在半空,像个人形的灯笼,“就是有点不习惯。”
她顿了顿:
“你们来干什么?”
苏策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件事。”他说,“第一,审判庭的总部被端了。”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璇玑脱口而出。
“三天前,全球七个国家的异常处理机构联合行动,突袭了审判庭位于规则夹缝里的三个主要据点。”苏策燎说,“行动很成功,大部分高层被捕,剩下的逃进了更深层的规则裂缝,短时间内不会再构成威胁。”
他看向苏晴:
“灵炎盆地的失败,让审判庭元气大伤,也暴露了他们的底牌。其他国家趁机联手,把他们连根拔了。”
苏晴沉默了几秒。
然后,问:
“第二件事呢?”
苏策燎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金色的、巴掌大的金属牌,牌子上刻着复杂的规则符文,中央是一个“农”字的古体篆书。
“国家‘异常农业示范区’的牌照。”他说,“灵炎盆地现在被正式划为全国第一个规则农业试验区,农场是核心示范区。以后,这里会受到国家层面的保护和支持,审判庭的余孽不敢再来。”
他把牌子递给耿炎。
耿炎愣愣接过,牌子入手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的规则波动。
“还有,”苏策燎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你妈想见你。”
苏晴的灵体微微震颤。
“我”她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苏策燎说,“但她不在乎。她说,就算你变成一棵树、一块石头、一团空气,你也还是她女儿。”
苏晴闭上眼睛。
暗金色的规则浆液从眼角滑落——虽然灵体没有眼泪,但那确实是“哭”的表现。
“过段时间吧。”她轻声说,“等我稳定一点。”
苏策燎点头。
“农场需要什么,直接联系我。”他说,“苏家会全力支持。”
“谢谢。”苏晴说,“但不用了。”
她看向农场里忙碌的人群:
“我们有手有脚,能自己种地。”
“审判庭没了,威胁解除了。”
“剩下的”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很浅、但很真实的弧度:
“就是种地了。”
苏家的人离开后,农场恢复了平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
春天种下的暗金色萝卜收获了,亩产三千斤,卖到灵炎镇被抢购一空。
夏天,晴湖里的鱼长得特别肥,沈青禾晒了一院子的鱼干,冬天当零嘴。
秋天,巨树和龙三规则树同时结果——巨树结的是金绿色的生机果实,龙三结的是暗金色的规则果实。两种果实混合榨汁,酿出来的“规则酒”,喝一口能暖身一整天,刃说这玩意儿拿到黑市能卖天价。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农场里所有人都聚在仓库里吃火锅。
火锅是用晴湖底的鹅卵石烧热当锅,汤底是巨树叶和规则果实熬的,涮的是农场自己养的猪和种的菜。
苏晴的灵体飘在旁边,虽然不能吃,但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样子,嘴角一直扬着。
“苏姐,”王德发给她“盛”了一碗空气,假装里面有菜,“你也吃点。”
苏晴笑着接过,假装吃了一口。
“嗯,香。”
众人大笑。
窗外,雪花纷飞。
巨树和龙三规则树并立在雪中,枝叶上落满了雪,像两尊静默的守护神。
更远处,灵炎盆地的山川河流,在雪中显得静谧而安宁。
审判庭的阴影,终于散去了。
而农场的故事
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