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掘根
刃做的“规则外骨骼”比苏晴想象中更糙。
不是什么高科技装甲，就是三截从巨树上砍下来的、还带着树皮的枝干，用晴湖底捞上来的水草搓成的绳子捆在一起，绑在苏晴背上，像个简陋的木头背包。
但枝干内部，刃用手术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秩序符文，又在符文凹槽里灌满了苏晴那三滴心头血——血已经凝固成暗金色的胶状物，散发出浓郁的秩序波动。
“背上这个，你在规则网里能撑三分钟。”刃一边捆绳子一边说，“三分钟后，枝干里的秩序符文会被污染规则腐蚀干净，到时候你会立刻暴露。所以——”
他顿了顿：
“两分五十秒内，必须找到黑渊核心的坐标。然后立刻撤，一秒都不能耽搁。”
“怎么找？”苏晴问。她现在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动一下都费劲。
“靠‘共振’。”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像怀表一样的银白色仪器，挂在她脖子上，“这是规则共鸣探测器，能追踪高浓度规则源。黑渊的核心规则浓度至少是周围环境的百倍以上，你靠近到五百米范围内，它就会报警。”
他指着表盘上的指针：
“指针越抖，说明离得越近。等指针开始顺时针疯转，就说明你到核心正上方了。”
“然后呢？”
“然后，”刃从推车里拿起一把暗金色的、像鹤嘴锄一样的东西——锄刃薄如蝉翼，表面刻满了审判庭的符文，“用这个挖。”
“审判庭的装备？”
“对。”刃点头，“我当年脱离审判庭时顺走的，‘破规则之锄’，专门用来挖规则矿脉的。黑渊核心外部肯定有规则防护层，用这玩意儿能最快破开。”
苏晴接过锄头，掂了掂，很轻，但触感冰凉。
“挖出来之后呢？”
“塞进这个。”刃又递过来一个翠绿色的、拳头大的、像心脏一样缓缓搏动的果实。
是龙三那棵规则树刚才结出的七颗果实之一。
“规则中和果，能暂时‘封装’黑渊核心的污染规则，防止它在运输过程中暴走。”刃说，“但封装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内，你必须把它带回农场，塞进龙三的树根里。超过五分钟，果实会被撑爆，核心会直接炸。”
苏晴把果实小心地揣进怀里。
“还有最后一件事。”刃看着她，“你怎么从规则网里出来？”
“原路返回？”
“不行。”刃摇头，“规则网是动态的，你进去之后，来时的‘路’可能就变了。而且审判庭一旦发现有人潜入，会立刻封闭所有出入口。”
“那怎么办？”
刃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像纽扣一样的小东西。
“规则炸弹，用黑渊的污染规则压缩制成的，威力不大，但能制造一次小范围的规则乱流。”他按在苏晴手心里，“如果你被困住了，或者暴露了，就引爆它。规则乱流会暂时干扰审判庭的监控，给你创造三秒的逃跑窗口。”
“然后呢？”
“然后”刃看向远处农场的围墙，“我会在外面接应你。”
苏晴盯着他：“你也要进去？”
“我不进去。”刃摇头，“我在围墙外，用秩序符文给你‘指路’——每隔十秒，我会在规则网上撕开一道小口子，口子会发出暗金色的光。你看到光，就往那个方向冲。”
“能撕开几次？”
“三次。”刃说，“我的秩序之力也不多了。”
苏晴点头。
她把规则炸弹塞进腰带暗袋，锄头别在腰后，果实揣在怀里，探测器挂在脖子上。
然后，看向刃：
“开始吧。”
农场东墙外一百九十七米，暗红色的规则网像一堵流淌的、粘稠的墙，缓缓蠕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像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恶臭，规则浓度高得让人窒息。
苏晴趴在围墙的观察孔后面，看着那道墙。
她背上那三截枝干已经开始微微发烫——秩序符文在和规则网的污染规则产生反应。
“记住，”刃蹲在她旁边，最后一次叮嘱，“进去之后，别停留，直接往深处钻。规则网内部的结构像迷宫，但污染浓度越高的地方，离核心越近。你跟着探测器走，别管岔路。”
“明白。”
“还有，”刃指着她背上的枝干，“枝干开始裂开的时候，说明秩序符文腐蚀过半，你必须立刻撤退，不管找没找到核心。”
“明白。”
刃深吸一口气。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快速刻画——
一个复杂的、暗金色的秩序符文在指尖成型。
然后，他对着规则网，轻轻一推。
符文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飞向暗红色的墙。
接触到墙面的瞬间，符文炸开一团暗金色的光！
光在墙上“烧”出一个直径半米的、边缘还在不断蠕动的洞。
“走！”刃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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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从观察孔钻出去，手脚并用冲向那个洞！
背上的枝干在接触到规则网边缘的瞬间，猛地炸开刺眼的暗金色光芒！
光芒像一层保护膜，裹住她全身，硬生生在暗红色的粘稠规则流里，“挤”出一条通道！
她冲进洞里。
眼前一黑。
不是视觉上的黑，是规则层面的“失明”。
周围全是暗红色的、粘稠的、像血浆一样缓缓流动的规则乱流，乱流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扭曲的、像人脸又像符文的暗影。那些暗影在“看”着她，发出无声的、但能震碎灵魂的尖啸。
脖子上挂的探测器疯狂震动！
指针像疯了一样乱转，最后定格在十点钟方向，开始剧烈颤抖。
“这边”苏晴咬牙，朝着指针方向迈出第一步。
脚踩进规则乱流里，像踩进滚烫的岩浆。
背上的枝干“滋啦”作响，表面的树皮开始焦黑、剥落。
但她没停。
一步。
两步。
三步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规则乱流越粘稠，暗影越多，尖啸声越密集。
探测器指针抖得越来越快。
背上的枝干开始裂开细密的纹路。
时间过去：一分三十七秒。
“快点”苏晴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
前方，规则乱流突然变得稀薄。
不是真的稀薄，是乱流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了暗金——那是黑渊核心散发出的规则辐射，把周围的污染规则都“染”成了自己的颜色。
探测器指针开始顺时针疯转！
到了！
苏晴冲进那片暗金色的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一个直径至少二十米的、深不见底的圆形竖井，竖井边缘是暗金色的、像熔铸金属一样的规则结晶壁，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像血管一样搏动的规则脉络。
井底深处，悬浮着一颗篮球大小的、暗金色的、像心脏一样缓缓搏动的规则结晶。
黑渊核心。
它每一次搏动，都带动周围所有规则脉络同步震颤，涌出大量粘稠的、暗金色的规则脓液。
脓液顺着井壁往上涌，汇入规则网，成为净世之种的“养料”。
苏晴冲到井边，拔出腰后的破规则之锄。
“对不住了，”她对着井底的核心说，“借你点东西。”
锄头扬起，对准井壁，狠狠凿下去！
“铛——！！！”
刺耳的金石碰撞声！
锄刃凿进规则结晶壁，凿出一道半尺深的裂痕！
但井壁太厚了。
以这个速度，挖到核心至少需要两分钟。
而背上的枝干，已经裂开了三分之一。
时间来不及。
苏晴咬牙，举起锄头，准备第二次凿击——
突然。
井底那颗核心，猛地停止了搏动。
然后，缓缓“转”了过来。
没错，是“转”——它没有正反面，但苏晴能感觉到，它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井壁周围那些暗红色的规则脉络，同时绷直，像无数根毒针，刺向苏晴！
“操！”苏晴就地一滚，躲开第一波穿刺。
但脉络太多了。
密密麻麻，像一张大网，罩了下来！
她背上的枝干疯狂发光，秩序符文炸开一团团暗金色的光爆，把靠近的脉络震碎。
但脉络无穷无尽。
枝干的裂纹越来越多。
时间：两分零三秒。
“拼了！”苏晴从腰带暗袋里掏出那颗规则炸弹，拉开保险，朝着井底扔了下去！
炸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核心——
轰！！！
不是物理爆炸，是规则层面的乱流风暴！
暗红色的规则乱流像失控的洪水，在井底疯狂肆虐，把那些刺向苏晴的脉络全部绞碎！
趁这机会，苏晴冲到井边，举起锄头，对着刚才凿出的裂痕，用尽全身力气——
凿！
“咔嚓——！！！”
裂痕瞬间扩大，蔓延到整个井壁！
井壁开始崩塌！
暗金色的规则结晶碎块像雨一样往下掉，露出下面那颗核心的真容——
不是纯粹的规则结晶。
而是一颗暗金色的、还在微微搏动的、布满了审判庭符文和人类五官轮廓的——
肉瘤。
肉瘤表面，那些“五官”在扭曲、蠕动，发出无声的呻吟。
苏晴瞳孔一缩。
她终于明白，黑渊的核心是什么了——
是审判庭这三年来，所有“实验体”的规则残骸和怨念，被强行压缩、融合、塑造成的一颗“人工规则心脏”！
“一群畜生”她咬牙，举起锄头，对准肉瘤的连接处——
挖！
锄刃刺进肉瘤和井壁的连接处，猛地一撬！
“噗嗤——”
粘稠的、暗金色的脓液喷涌而出！
肉瘤被硬生生撬了下来！
苏晴一把抱住这颗还在搏动的、滚烫的肉瘤，从怀里掏出那颗翠绿色的规则中和果，对准肉瘤的创口——
按！
果实接触到脓液的瞬间，瞬间“融化”，变成一层翠绿色的、半透明的胶状膜，把整颗肉瘤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封装完成。
时间：两分四十七秒。
背上的枝干，已经裂开了一大半。
“撤！”苏晴抱着被封装好的核心，转身就往回跑！
但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
周围的规则乱流因为核心被挖走，开始疯狂暴走！
暗红色的乱流像失控的飓风，在狭窄的通道里横冲直撞，把一切撕碎！
苏晴被乱流卷得东倒西歪，怀里的核心差点脱手。
就在这时。
前方十点钟方向，突然炸开一团暗金色的光！
是刃在外面撕开的出口！
“冲！”苏晴嘶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团光猛冲！
背上的枝干“咔嚓”一声，彻底裂成两半。
秩序符文的光芒瞬间黯淡。
周围的规则乱流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向她！
但她已经冲到了光团前。
纵身一跃——
穿了出去！
围墙外。
刃看着苏晴抱着一个翠绿色的“球”从规则网里滚出来，浑身是血，背上的枝干只剩几根木茬，但眼睛亮得吓人。
“成了？！”他冲过去。
“成了”苏晴把怀里的球递给他，“快塞给龙三”
话没说完，她一头栽倒。
刃接住球，入手滚烫，能感觉到里面那颗肉瘤在疯狂挣扎。
封装时间还剩：三分钟。
他抱起苏晴，转身朝着农场里狂奔！
“沈青禾！医疗组！快！”
湖边。
龙三那棵规则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所有枝叶同时转向刃冲来的方向，微微颤抖，像在期待。
刃冲到树下，举起那颗翠绿色的球，对着树根最大的一条裂缝——
塞了进去！
球接触到树根的瞬间，翠绿色的封装膜瞬间融化。
里面的暗金色肉瘤暴露出来，开始疯狂搏动、挣扎！
但树根像有生命一样，伸出无数条细小的、暗金翠绿的根须，像针一样刺进肉瘤内部，开始疯狂吸收！
肉瘤剧烈抽搐，表面那些扭曲的五官发出无声的尖啸。
但没用。
规则树的吸收速度太快了。
三秒。
肉瘤缩小一圈。
五秒。
又缩小一圈。
十秒——
肉瘤彻底干瘪，变成一团暗金色的、皱巴巴的皮囊，被根须绞碎、消化。
而规则树，开始疯狂生长！
三米。
五米。
十米——
眨眼就长到和巨树一样高！
树干从暗金翠绿交织，变成了纯暗金色，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像审判庭符文又像龙鳞的纹路。
树冠炸开，分出三百六十根分枝，每根分枝顶端都结出一颗暗金色的、拳头大的规则果实。
果实内部，不再是混沌星璇和秩序符文。
而是微缩的黑渊核心虚影。
“进化完成了”刃喃喃。
他话音刚落。
规则树所有果实同时炸开！
暗金色的规则浆液像暴雨一样洒向整个农场，渗进土壤，汇入根网——
然后，通过根网，反向涌向巨树！
巨树剧烈震颤，树冠上的金绿色光芒，开始染上一丝暗金色。
而农场外围，那道暗红色的规则网
突然停止了收缩。
然后，开始反向膨胀！
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往外推！
控制室里，璇玑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眼睛瞪得滚圆：
“规则网的污染浓度在直线下降！”
“不是下降，是被吸收了！”秦墨嘶吼，“龙三的规则树在反向吞噬规则网的污染规则！它在吃网！”
屏幕上，代表规则网的暗红色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缩小。
而农场中心的巨树和龙三规则树，散发出的规则波动，在疯狂飙升！
“倒计时”璇玑看向另一块屏幕。
原本的七十二小时倒计时，现在已经变成了——
23:59:59。
23:59:58。
巨树能量的耗尽时间，被重置了。
不，不止重置。
是延长了。
因为龙三的规则树，现在成了农场新的“能源核心”。
一个能吞噬污染、转化为能量的，
活体反应堆。
湖边。
苏晴被沈青禾注射了强效生机药剂，终于缓过一口气。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棵已经长到和巨树并肩的、暗金色的规则树。
嘴角，慢慢扬起。
“干得漂亮”
她轻声说：
“现在”
“该我们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