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黑渊
灵炎市地下，废弃矿山隧道。
刀疤强一脚踩进齐腰深的积水，冰冷刺骨的污水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他骂骂咧咧地抽出腿，工装裤湿了大半，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七十年代挖的防空洞改的排水渠。”王德发举着防水头灯在前面探路，光束切开黑暗，照亮湿滑的岩壁和锈迹斑斑的废弃管道，“以前我在这一带扛水泥的时候，听老工人说过——隧道底下四通八达，能一直通到东郊厂区。”
“靠谱吗？”璇玑抱着电脑包缩在队伍中间，脚上的防水靴已经灌了半斤水，“我监控里看到审判庭的巡逻队有地下探测设备，万一——”
“没有万一。”秦墨打断她，手里的便携扫描仪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地脉能量图，“隧道深度在地脉探测的‘盲区’里，审判庭的设备主要扫描地表和浅层地下，超过三十米就扫不准了。我们现在至少在地下五十米。”
龙三走在队伍最后。
他缩小后的三米体型依然太高，在狭窄的隧道里不得不微微弯腰，暗金翠绿的躯干擦过岩壁，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肚皮上的绿藤腰带偶尔会触碰到头顶的管道，惊起几只倒挂的蝙蝠。
“还有多远？”他问，声音在隧道里回荡。
秦墨看了眼扫描仪：“直线距离两公里，但隧道不是直的，要绕三个大弯，过两个塌方区。按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三小时。”
“太慢。”龙三说，“审判庭不傻，苏姐那边一旦打起来，他们肯定会加强基地防御。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完成任务。”
“那怎么办？”耿炎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总不能飞过去吧？”
话音刚落。
走在最前面的王德发突然停下。
“等等。”他压低声音，头灯的光束聚焦在前方隧道拐角处，“那里好像有光。”
所有人立刻警觉。
龙三身体微微前倾，异色瞳孔在黑暗中泛起微光——他的规则视觉能穿透一定厚度的岩石。
“不是活物。”他低声说，“是某种规则装置。”
秦墨快速扫描。
屏幕上出现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能量源轮廓。
“是个能量节点。”他皱眉，“但结构很奇怪，不像是审判庭的风格——能量波段更‘脏’，掺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残留。”
“管它是什么，绕过去不就得了。”刀疤强说。
“绕不了。”王德发摇头，“前面是塌方区唯一的通道，必须经过那个拐角。”
龙三沉默了两秒。
“我去看看。”
他迈步上前，根须触手无声地探出，像几条暗金色的蛇，贴着岩壁缓缓爬向拐角。
触手顶端分裂出细小的感知须，轻轻触碰那个发光的东西——
嗡！
低沉的共振声突然在隧道里炸开！
不是物理声音，是规则层面的共鸣！
拐角处的那个“装置”突然亮起刺眼的暗红色光芒，光芒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像人脸又像符文的图案！
“是陷阱！”秦墨嘶吼，“快退！”
但晚了。
暗红色的光芒像活过来一样，顺着龙三的触手疯狂反溯，眨眼就蔓延到他的本体！
龙三身体一僵。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规则链接，钻进他的意识里。
不是攻击。
是灌输。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进他的脑子——
“不不要放开我”
“实验体编号47失败销毁”
“地脉深处有东西在动”
“他们把我们埋在这里当肥料”
痛苦的呻吟。
绝望的哭喊。
冰冷的实验记录。
还有某种庞大的、在地底深处缓缓蠕动的存在感。
龙三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异色瞳孔剧烈收缩，暗金翠绿的躯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龙三！”沈青禾冲过来想给他注射镇静剂。
“别碰他！”秦墨一把拉住她，“那装置在传输‘规则信息污染’，碰了你会被连带！”
“那怎么办？！”
“切断链接！”耿炎抄起工兵铲就想冲上去砸装置。
“不行！”秦墨拦住他，“强行切断可能会让龙三的规则结构崩——”
他话没说完。
龙三突然抬起头。
那双异色瞳孔，现在变成了纯黑色。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他开口，声音变了——不再是带着金属共鸣的嗡响，而是混杂着无数人声的、像老旧收音机串台一样的诡异杂音：
“他们在下面”
“挖洞”
“喂给黑渊”
话音未落。
隧道深处，传来巨响。
不是爆炸。
是岩石碎裂的声音。
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底更深处往上钻！
“跑！”耿炎嘶吼，“往回跑！”
但隧道后方，也传来了同样的碎裂声！
前后夹击！
“往侧面！”王德发头灯扫向岩壁，“那里有个通风口！快！”
果然，岩壁上有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锈蚀通风管口，勉强够一个人钻进去。
“璇玑先上！”耿炎把她推到洞口。
璇玑手脚并用爬进去。
然后是沈青禾、秦墨、王德发、刀疤强。
轮到耿炎时，隧道两侧的岩壁已经开始大规模龟裂！
碎石簌簌落下，积水翻涌！
“龙三！”耿炎回头喊。
龙三还跪在原地，纯黑色的瞳孔盯着地面，嘴里喃喃着什么。
“他中邪了！”刀疤强伸手想把他拖过来。
“别碰！”秦墨在通风管里吼，“他的规则场不稳定，会伤到你！”
“那怎么办？！把他扔这儿？！”
耿炎一咬牙，冲回去，脱下外套裹住手，抓住龙三一根根须触手，用尽全力往后拽！
“龙三！醒醒！”
龙三身体晃了晃。
那双纯黑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看向耿炎。
“下面”他声音嘶哑，“有东西”
“我知道有东西！先活命要紧！”
耿炎连拖带拽，把龙三拖到通风口。
但龙三体型太大，根本钻不进去！
“缩小！你能缩小的！”秦墨提醒。
龙三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艰难地调动规则能量，躯干开始缓缓收缩——从三米缩到两米五，再到两米
但太慢了！
隧道两侧的岩壁已经裂开巨大的缝隙，暗红色的、粘稠的规则脓液从裂缝里涌出来，滴在积水里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脓液中，隐约能看见一些暗金色的、金属质感的触须，正在往外钻！
“来不及了！”刀疤强急得眼睛充血。
就在这时。
龙三突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伸出两根根须触手，像两只巨大的手掌，抓住通风管口两侧的岩壁。
然后——
撕。
不是推开，是把管口硬生生撕大！
“咔嚓！咔嚓！”
岩石碎裂声刺耳。
管口从半米被撕开到一米宽！
“进去！”龙三低吼。
耿炎二话不说，把璇玑她们的背包全扔进去，然后自己钻。
龙三紧随其后。
他刚钻进一半，隧道彻底塌了。
“轰隆——！！！”
巨石砸落，积水倒灌！
通风管被冲击波震得剧烈摇晃，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
“快爬！”秦墨在最前面喊，“这管子撑不了多久！”
七个人（加一个半植物龙）在狭窄的通风管里疯狂爬行。
身后，塌方的巨响和某种非人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爬了不知道多久。
前面终于出现一点微光。
不是灯光，是月光——通风管尽头，连着地面一个废弃的检修井。
“到了！”秦墨第一个爬出去，然后转身拉后面的人。
所有人陆续爬出。
最后一个是龙三——他出来时几乎把井口撑裂。
他们站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中央，周围是废弃的工厂厂房，远处能看见寰宇生物科技公司那栋白色主楼的轮廓。
距离目标，只剩不到一公里。
但没人高兴得起来。
所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刀疤强声音还在抖。
秦墨调出扫描仪最后记录的数据。
屏幕上一片混乱的能量乱流，但在乱流深处，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能量源，体积至少有半个足球场大。
“地底深处有个‘东西’。”他声音干涩，“审判庭不止在培育种子，他们还在喂养那个东西。”
“喂养？”璇玑愣住，“用什么喂养？”
龙三缓缓抬起头。
那双异色瞳孔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
“用我们。”他声音沙哑，“那些实验失败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或者说，曾经是人。”
所有人沉默。
沈青禾突然干呕起来。
“那装置里的记忆碎片”秦墨看向龙三，“你看到了什么？”
龙三闭上眼睛。
“很多。”他低声说，“实验室，手术台，注射器，还有地脉深处的黑渊。”
“黑渊？”
“审判庭给那个东西起的名字。”龙三睁开眼，“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把实验失败的人类和规则生物，扔进地脉深处的一个‘天然规则裂缝’里。裂缝会吸收一切规则残留，但吸收到一定程度后，会反哺——反哺出更精纯、但也更扭曲的规则能量。他们就用那种能量，培育净世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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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寰宇生物的方向：
“我们脚下五十米，就有一条裂缝的支脉。”
“那个装置，是‘投食口’。”
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耿炎才开口：
“所以我们要炸的，不只是种子培育基地。”
“还有那个‘黑渊’。”
龙三点头。
“而且，”他顿了顿，“我怀疑审判庭的真正目的，不是用种子污染盆地。”
“那是什么？”
“是喂养黑渊到饱和，然后”
他看向夜空：
“打开它。”
“把里面积累了三年的、最扭曲的规则能量，一次性释放出来。”
“覆盖整个灵炎盆地。”
“把所有东西都变成他们的‘养料’。”
璇玑倒吸一口凉气：
“那得死多少人”
“不止人。”秦墨盯着扫描仪，“黑渊的规则污染一旦爆发，会顺着地脉扩散，整个盆地的生态都会崩坏。到时候，别说农场，整个灵炎市都会变成死地。”
所有人看向寰宇生物那栋白色主楼。
月光下，它安静地矗立着，像座无害的普通工厂。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
藏着一个深渊。
“计划得改。”耿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光要炸实验室和地基，还得想办法封住那个黑渊——至少暂时封住，给我们撤离争取时间。”
“怎么封？”王德发问，“我们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知道。”龙三说。
他指向脚下一块微微隆起的土包。
“这里就是支脉的一个‘气孔’。黑渊在地底深处，但它需要吸收规则能量，所以会延伸出无数条细小的‘触须’，连接到地表。审判庭把那些失败品从投食口扔下去，触须会吸收他们体内的规则残留。”
他顿了顿：
“如果我们把炸药埋在这个气孔里。”
“引爆的瞬间，冲击波会顺着触须反向传导到黑渊本体。”
“虽然炸不毁它，但足以让它‘受惊’，暂时缩回深处。”
“能争取多少时间？”秦墨问。
“不知道。”龙三摇头，“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分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耿炎一咬牙：“干！”
他打开带来的炸药箱。
三箱tnt，总共一百五十公斤。
“全埋进去？”刀疤强问。
“不。”秦墨摇头，“留一箱炸实验室和地基，剩下两箱埋这里。”
“两箱够吗？”
“不够也得够。”耿炎已经开始挖坑，“咱们没多余的。”
众人动手。
两箱tnt，分成八个炸药包，埋进龙三指出的八个气孔位置。
引线串联，接到一个简易的定时引爆器上。
秦墨设置时间：“三小时后引爆。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撤到安全距离了。”
埋完炸药，所有人看向主楼方向。
还有一公里。
最后的冲刺。
“走吧。”龙三率先迈步。
“等等。”沈青禾突然开口。
她蹲下来，从医疗箱里拿出几支淡绿色的药剂——强效生机缓冲剂。
“每人一支。”她分给大家，“黑渊的规则污染很强，万一近距离接触，这个能暂时保护你们的规则结构不受侵蚀。”
“你自己呢？”王德发问。
“我留了两支。”沈青禾把最后一支递给龙三，“你规则浓度最高，需要双倍剂量。”
龙三接过，没说话，直接注射。
药剂入体，一股暖流蔓延全身，驱散了刚才记忆碎片带来的阴冷感。
“现在，”他看向主楼，“该去算账了。”
七人一龙，借着夜色掩护，朝着那座白色牢笼，潜行而去。
而他们脚下五十米深处。
那个巨大的、暗红色的存在
微微蠕动了一下。
像在
期待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