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殿内,梳妆台前,沉清若正对着的铜镜,慢悠悠地往发间簪一支珍珠步摇。
识海中,光球小九正急得上蹿下跳,都破音了:“阿若!阿若!”
“沉逸年那个坏东西,他在朝堂上胡说八道,他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
小九将朝堂上沉逸年慷慨陈词、群臣哗然的画面,呈现在沉清若的脑海里。
沉清若看着沉逸年,唇角轻轻勾了一下,非但没急,反而将那支步摇簪得更稳了些。
“恩,看见了。”她声音轻软,听不出半点慌张。
“看见了你还不急?”小九的光球,绕着她飞快旋转。
“他现在是把你前朝馀孽之女的身份捅到了明面上,还还诬陷你跟卫峥勾结。”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且你现在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皇后和逍遥王那边虎视眈眈,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大臣……”
沉清若慢条斯理地打断小九:“小九,我不急。”
“啊?”小九愣住,光球停止旋转,“为什么呀?”
沉清若对着镜子,微微偏头,语气平静:“因为现在该急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谁?”
沉清若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弱柳扶风,看向太极殿的方向,在脑海中软软开口:“自然是陛下呀。”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纯净又带着点狡黠。
“是他一心喜欢我,不顾旁人议论,执意将我捧上贵妃之位。”
“如今,他的皇子看不惯我,在朝堂上这般针对我,诬陷我,让他这个做皇帝的面上无光,让他亲自选的妃子被千夫所指。”
“这件事,难道不该由他这个做夫君的,亲自去解决吗?”
“难道还要我这个势单力薄、柔弱可怜的贵妃,去跟逍遥王和满朝文武辩驳不成?”
小九的光球闪铄了几下,似乎有些明白了:“阿若,你的意思是……”
沉清若娇俏答道:“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应该比谁都着急,该怎么来哄我,怎么平息这场风波,怎么让我不受委屈。”
“我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让他知道,他心爱的贵妃,被他儿子的污言秽语吓坏了,伤心了,需要他的庇护和安抚。”
她回头,看向识海中还在消化信息的小九,眉眼弯起,带着点小得意:“小九,你猜,他今天会不会来漪兰殿?”
小九的光球亮堂起来,奶音充满了兴奋:“会,肯定会!”
“阿若你真聪明,我一时被沉逸年给气糊涂了,就应该这样。”
沉清若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不需要拼尽全力地辩解,也不需要费尽心机地去反击,更不需要去经营自己的势力。
她只需要,好好利用这张脸,这副身子,和那个男人对她日益加深的怜爱。
就能轻松地,拥有世上最厉害的武器。
何乐而不为?
——
不久,沉清若唤来严嬷嬷,开口询问:“嬷嬷。”
严嬷嬷立刻躬身:“娘娘有何吩咐?”
沉清若声音轻飘飘的:“外面,现在是不是都在议论本宫?说本宫是前朝馀孽的女儿,是妖女,不配得陛下如此宠爱?”
严嬷嬷心头巨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宫人嘴快,竟将朝堂上的风波先一步捅到了娘娘这里。
严嬷嬷不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将早朝上逍遥王如何发难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她重重磕头,“娘娘明鉴,陛下当场便驳斥了逍遥王,下令不得妄议娘娘,更不许打扰漪兰殿清静,陛下是信任娘娘的。”
沉清若安静地听着,纤长的睫毛低垂。
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哭泣,只是蔫蔫地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严嬷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
沉清若坐在软榻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水眸黯淡了些。
她不需要刻意表演,只需回想前世的孤苦和今生的艰难,那份落寞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午膳时分,宫人将精致菜肴摆满桌案,她却看也没看,就开口:“撤下去吧,本宫没胃口。”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将未动的午膳撤下。
严嬷嬷看着原封不动被端出来的饭菜,急得团团转。
娘娘这般模样,若是饿坏了身子,陛下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咬牙,也顾不得规矩了,匆匆赶往太极殿。
太极殿外,吴添听完严嬷嬷焦急的禀报,脸色也是一变。
他不敢怠慢,连忙走进内殿。
沉望奚正在处理奏折,听闻吴添禀报漪兰殿的情况,手中的朱笔一顿。
他眉头立刻蹙起,站起身,“没吃午膳?”
“怎么回事?”
吴添低着头,将严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回陛下,严嬷嬷说,娘娘似乎听闻了外头的一些风言风语,心情郁郁,独自在殿内伤怀,才连午膳也未曾动用。”
沉望奚脸色沉了下来,想到了早朝之事。
他本以为已经暂时压下,却不想消息还是传得这么快,竟让她知道了。
“摆驾漪兰殿。”他声音带着急切,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