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夜色深沉,京城某处废弃宅院。
卫峥捂着肩头,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的血。
他靠着墙壁喘息,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他没想到沉逸年手下的人竟如此警觉,他刚潜入京城不过两日,才试着接触一个昔日的旧部,就遭到了围捕。
肩上的刀伤深可见骨,火辣辣地疼。
他此次冒险回来,只因听闻女儿阿若,被沉望奚册封为贵妃。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忧且喜。
忧的是女儿身处虎狼之穴,喜的是她似乎暂时得了庇护。
他想方设法,只是想传递一个消息进漪兰殿,告诉她,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还有父亲在,让她多一分底气。
可如今……
卫峥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头沉重。
他行踪暴露,不仅自己危在旦夕,恐怕更会牵连阿若。
他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
翌日,金銮殿。
早朝气氛原本如常,几位大臣依次奏报边疆军务、漕运事宜。
沉望奚端坐龙椅,面容清冷,听着臣子们的禀奏。
就在这时,逍遥王沉逸年稳步出列,声音朗朗:“父皇,儿臣有本奏。”
众臣目光汇聚过去。
沉望奚抬眸,淡淡道:“讲。”
沉逸年脸上带着凝重,声音传遍大殿:“儿臣要弹劾昭贵妃沉清若,其真实身份乃前朝逆臣卫峥之女。”
“且其与生父卫峥暗中勾结,传递消息,意图不轨,祸乱宫闱,动摇国本。”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什么?”
“昭贵妃是卫峥的女儿?”
“卫峥?那个前朝卫将军,如今在边境纠集残部与我大周对抗的卫峥?”
“这怎么可能!”
窃窃私语声涌不断,大臣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沉望奚握着龙椅扶手的手背抓紧,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眼神锐利地看向沉逸年:
“逍遥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指控贵妃,证据何在?”
沉逸年早有准备,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一份口供:
“父皇,儿臣有人证物证!”
他举起那份口供:“此乃儿臣手下昨夜擒获一名前朝馀孽所得供词。”
“此人亲口承认,受卫峥指派,试图与漪兰殿传递消息。”
他环视一圈群臣,语气愈发激昂:
“诸位大人试想!卫峥是何人?是前朝死忠,是至今仍在边境与我大周为敌的逆贼。”
“他的女儿,身负前朝血脉,如今却潜伏在我大周后宫,位居贵妃高位,她接近父皇,是何居心?”
沉逸年转向沉望奚,跪下,重重叩首:
“父皇!昭贵妃身份不明,血脉污浊,更兼其生父乃朝廷心腹大患。”
“儿臣恳请父皇,即刻将沉清若拿下,以正国法,安天下之心。”
几名早已被沉逸年通过气的御史也纷纷出列,附和道:
“陛下,逍遥王所言甚是,贵妃身份关乎国本,绝不能轻忽。”
“前朝血脉,岂能伺奉君侧?此乃牝鸡司晨,国之将乱的征兆啊。”
“请陛下明察,严惩妖妃!”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一派以沉逸年和几位御史为首,言辞激烈,要求严惩沉清若;
另一派则多是沉望奚的心腹老将,如肃国公齐睿等人,虽未直接反驳,但眉头紧锁,显然在观望陛下的态度。
镇国公萧闻站在队列中,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难看的儿子萧煜,心中暗叹,没有出声。
龙椅上,沉望奚面沉如水。
他早已知道沉清若是卫峥的女儿。
但此刻被沉逸年以这种方式,在朝堂之上公然揭发,性质便截然不同。
尤其,沉逸年还拿出了传递消息的证据。
他知道这证据多半是伪造,或是牵强附会。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一味维护,可能激起大臣乃至百姓的逆反心理,于阿若不利。
但他岂能当众说阿若有过的话?哪怕是一时的权衡利弊,他也做不到。
沉望奚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议论声都渐渐低了下去。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此事,朕已知晓。”
“但,贵妃入宫已久,其身世,朕早已查明。她与卫峥,并无联系。”
沉逸年急道,“父皇,这些证据……”
沉望奚打断他,“证据的真伪,朕自会派人详查。”
“在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贵妃,更不得打扰漪兰殿清净。”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压迫,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退朝。”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拂袖转身,离开了金銮殿。
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子,以及脸色铁青的沉逸年。
沉逸年看着父皇离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他没想到,在如此铁证面前,父皇竟然还是这般明显地偏袒沉清若。
他心中再愤怒,却也明白,今日之事,恐怕难以一举将沉清若拉下马了。
不过没关系,父皇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吗?
前朝血脉这个污点,将永远是悬在沉清若头顶的利剑,让她日夜徨恐,让她的孩子也生来就背负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