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清漪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
沉清若拥着锦被坐在床上,小九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点唏嘘:
“阿若,你看乌兰云,她好象没事了?情绪很平稳。”
沉清若目光微动。
通过小九投射的画面,她看到椒房殿内,乌兰云已经重新坐回了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她当然没事了。”沉清若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冷嘲,“这一关,她算是过去了。”
小九不解:“可她女儿被赶出宫,宫人被处死,禁军也被清洗,她怎么还能……”
“因为她还是皇后。”沉清若打断它,“沉靖妍还是长公主,只是暂时失了宠。”
“她手里还有沉逸年,那是沉望奚目前唯一的儿子。”
“她的根基,远比表面看起来深厚。”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她太了解沉望奚了。”
“她知道他记恩,念旧情。”
“今日他再愤怒,终究没动她皇后之位,也没真要沉靖妍的命。”
“这就说明,在他心里,过去那些情分,还有分量。”
小九的光球闪铄了几下,有些沮丧:
“这个乌兰云,平时看着偶尔会犯蠢,可真到了关键时候,拿捏沉望奚的心思,倒是准得很。”
沉清若轻轻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不是她多蠢,只是她拥有的太多,习惯了随心所欲,懒得在小事上费心罢了。”
“你看她今晚,先是崩溃质问,再是抛出无法生育的旧伤,最后抬出父兄恩情和年少承诺,凄楚绝望,演得倒是逼真。”
“沉望奚面上不显,心里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小九叹了口气:“沉望奚太记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若,虽然你现在气运反超了她们,但乌兰云和沉靖妍的气运根基还在,依旧强盛,没那么容易彻底打垮。”
沉清若却并不焦急,她缓缓躺回床上,拉高锦被,声音淡定:“不急。”
“我讨好了他这样久,这一个月,也该轮到他,纡尊降贵,好好来哄着我了。”
——
第二日午后,沉望奚踏入了清漪殿。
他挥手屏退了宫人,内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沉清若靠坐在床上,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
沉望奚走到她身边,将一道明黄卷轴轻轻放在她手上。
他声音放得温柔,“阿若,朕已拟好旨意,册你为贵妃,日后这宫中,除皇后外,以你为尊。”
沉清若的视线落在圣旨上,却只是淡淡一扫,没有丝毫动容。
她抬起眼看他,眉眼哀伤,声音轻软:
“陛下,昨日,是长公主最后那样狠心,用膝盖死死压在我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才没了的。”
“长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沉望奚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心虚:“阿妍,已被朕遣送出宫。”
“你放心,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沉清若静静地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打算处罚沉靖妍,只是禁足。
她没有继续质问,只是情绪低落,轻愁忧郁。
沉望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莫名发慌。
他宁愿她哭出来,骂出来,也好过这样无声地折磨她自己,也折磨着他。
“阿若。”他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轻轻躲开。
沉望奚的手僵在半空,声音带着恳求,“你说句话,别闷在心里,闷坏了身子。”
沉清若依旧沉默,只是将脸偏向一旁,留给他一个脆弱的侧影。
沉望奚心口一紧,急忙解释:“阿若,你听朕说。”
“阿妍她毕竟是朕的女儿,是大周的长公主,纵使她犯下弥天大错,朕也不能真让她以命相抵。”
他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样子,语气更急:
“朕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她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被圈禁在公主府,再无任何实权。”
“她绝对,绝对越不过你去。”
沉清若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焦急的脸上,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象是想笑,却又无力。
“哦。”她只应了这么一个字,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沉望奚看着她不理他的模样,心中难受,却别无他法。
毕竟,乌兰云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他,他也会为了兄长,拼尽全力,不择手段。
而且,阿妍是他宠到大的女儿,他做不到,说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