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若看他不语,心中那点期盼也熄灭了。
宴会的气氛因帝王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微妙。
沉靖妍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热络,指向席间一位穿着青衫的年轻公子,对乌兰云娇声道:“母后,女儿瞧着林公子就不错。”
“林公子乃当代大儒之子,学识渊博,尤其擅棋艺,在京中颇有才名。”
被点名的林公子林修远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态度恭谨。
乌兰云看向沉清若,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清若,你看林公子如何?林家书香门第,林公子品性温良,与你正是相配。”
沉清若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慢慢站起身,对着上首屈膝一礼,声音轻软:
“皇后娘娘,林公子既擅棋艺,清若不才,也曾略涉此道,不知可否请林公子手谈一局?”
她抬起眸子,目光清澈地看向林修远,继续道:“若林公子赢了,清若但凭娘娘与陛下做主。”
“若清若侥幸胜过,那便说明你我棋道不合,恐难成佳偶,还请林公子另觅良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不知道这位清若公主出身尴尬,养在深宫,何时竟学了棋艺?还敢与素有才名的林修远对弈?
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乌兰云也愣了一下,她完全不知道沉清若会下棋,更觉得她此举荒唐。
就在乌兰云准备开口阻止这闹剧时,一直沉默的沉望奚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准。”
一个字,打断了皇后所有未出口的话。
乌兰云诧异地看向丈夫,见他面色平静,只得将疑惑压下。
宫人迅速摆上棋桌棋盘。
沉清若与林修远相对而坐。
林修远起初面带微笑,从容不迫,显然并未将这位深宫公主放在眼里。
然而,随沉清若落下一半的棋子时,他的笑容开始凝滞。
沉清若根本不管林修远如何布局,她只是凭借着记忆力,将前几日沉望奚教她的一局至今无人能解的残谱,依样画葫芦地摆了出来。
她落子极快,几乎不假思索。
林修远起初还能勉强应对,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古怪的困局之中。
沉望奚的目光落在棋局上,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复杂。
这棋局,是他前几日刚给她讲解过的,源自一本失传的古谱,她竟记得如此清楚,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她是在用他教她的东西,来抵抗他的妻子强加给她的命运。
强加?这个词在沉望奚脑海中转了几转。
是啊,他明明看出来了,她不愿意,可他只是一味地为了皇后的面子,委屈她。
林修远的脸色越来越白,他苦苦思索,却始终找不到破解之法。
最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投子认输,起身对着沉清若深深一揖,声音干涩:“公主棋艺高绝,修远甘拜下风。”
满场哗然。
那些原本对沉清若抱有轻视态度的世家子弟,此刻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惊异。
沉靖妍和乌兰云也懂棋,看着那精妙绝伦的残局,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
沉清若赢了,她缓缓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只轻轻说了一句:“清若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她甚至没有等皇后准许,便转身,纤弱的身影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一步步离开了临华台,背影单薄。
乌兰云看着她就这么走了,目的没有达到,心中有些气闷,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强行继续为她选驸马,只得由她去了。
沉望奚表面依旧看不出什么,但他的心神,早已跟着那道离去的碧色身影飘远。
再后面,春日宴接近尾声。
乌兰云笑着提议为沉靖妍和萧煜赐婚,沉望奚淡淡应允,下旨时甚至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不是在难过?是不是怪他?
吴添垂手站在帝王身后,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陛下的侧脸。
皇后娘娘此举,怕是……要扰乱本来勉强平衡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