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春日宴,设在御花园中最为开阔的临华台,规模远非上一次可比,受邀而来的皆是京中一二品大员的嫡系子弟,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
四品官家的子弟,是最低门坎,而象孙弘文那样的,连踏入这道宫门的资格都没有。
临华台上首,沉望奚与乌兰云并肩而坐。
沉望奚面容清冷,威仪天成,乌兰云明艳照人,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他们的下首,沉靖妍正与镇国公世子萧煜相谈甚欢。
沉逸年也坐在一旁,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长衫,偶尔与身旁一位文士模样的年轻人低语两句。
这一家四口,尊贵无比,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台下众位世家子弟与命妇们,言笑晏晏,但无论表现得如何大方,眼底都带着对上位小心翼翼的奉承。
沉清若也被传召而来。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束腰长裙,安静地坐在靠近边缘的位置,低眉顺眼,仿佛只是一个不得不来走个过场的局外人。
沉清若以为自己是个无人注意的透明人。
然而,高座之上,沉望奚虽在与乌兰云低语,眼神却偶尔会扫过那个安静的身影,见她独自坐在角落,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孤单,让他心生担忧。
萧煜在与沉靖妍交谈的间隙,馀光也不由自主地扫向那边。
那日太极殿惊鸿一瞥,少女清雅绝伦的身影便印在了脑海,此刻见她孤零零一人,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就连一些初次见到她的世家子弟,也忍不住偷偷将目光投向她。
宴会过半。
沉靖妍与萧煜的婚事,在帝后的心照不宣中,初步敲定。
乌兰云脸上笑意更深,沉靖妍更是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就在这时,乌兰云目光转向角落,语气关怀:“说起来,清若年纪也不小了,如今阿妍的婚事有了着落,本宫想着,不若好事成双。”
她笑吟吟地看向沉望奚,语气体贴:“陛下,清若虽非我们亲生,但从前也叫了您这么多年父皇,臣妾想着,不若趁着今日京中才俊皆在,也为她择一良配,赐下婚事。” “届时两位公主的府邸可以比邻而建,姐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岂不是一桩美谈?”
她顿了顿,没等沉望奚反应,又看向台下众人,声音温婉:“不知今日在场的,可有哪位年轻公子,愿意尚我们这位清若公主?”
话音落下,场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那个碧色身影上。
沉清若长睫低垂,掩住了眸底的冷意。
乌兰云,居然这般容不下她,连提前知会她一声都没有。
沉靖妍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沉望奚也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久久没有回过神。
若是没有太极殿那夜,他或许会觉得乌兰云的提议合情合理,甚至会毫不尤豫地点头。
可现在,一想到那夜她在他身下呜咽着被他侵犯的模样,再想到另一个男人将会象他一样,占据她。
沉望奚几乎倾刻,就想将那个男人撕碎,不允许他染指他的女人分毫。
可他凭什么这样做?
他给不了她名分,给不了她正大光明的未来,甚至那夜的荒唐,他都只能试图掩盖。
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她嫁人,让她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不清不楚?
理智与私欲,在脑中激烈冲撞。
沉望奚下意识地,朝那个角落投去目光。
恰在此时,沉清若也仿佛心有感应般,抬起眼帘望向他。
四目相对。
沉望奚看到了她眼中的难过。
她为什么难过?是不想嫁人吗?
还是以为这件事是他默许,甚至是他授意的?
沉望奚心头一刺。
他恨不得现在就拉她去清漪殿,告诉她,他从来没想过主动把她嫁出去。
可沉望奚又看了一眼身旁,已经金口玉言,先一步出声的妻子,到底是不想当众驳斥阿云,只能端坐高台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