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东西，这个看上去这么吓人的东西，是这里的怨灵？”维尔京是没有礼貌可言的，尤其是在骑士王身边可以狐假虎威的时候，“那她的力量从哪来？是这座雪山的力量？”
冬夫人没有血色的脸上微微周期眉头，显然并不喜欢维尔京说话的语气。
但在她有所表示之前，周培毅就先说：“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不难，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真正抵达星门之后的骑士们，会在这里出现，然后被捏合成了一个个体？”
维尔京果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也被这个问题吸引。
周培毅继续说：“其实在来到星门之前，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星门是主动召唤了骑士和神子，还是被动？骑士是主动进入星门的领域，还是没有选择？我已经造访了相当数量的星宫，我发现，不少星宫的神子和骑士，并不是和我们一样，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感受到星门的召唤，然后以传送的形式出现在这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在历史上有着明确的生卒年龄，有一个可以确定的结局。也就是说，他们是死后才来到这里。”
赫尔马西斯确认了这个猜想：“没错，我们这一代星宫，在受到召唤之前，已经有一些骑士去世多年。我原本以为要为他们选定好继承人之后，星门才会开启，但在我自然死亡之前，我就被召唤到这里，见到了我已经去世多年的骑士们，而不是他们的继承人。”
周培毅把赫尔马西斯的话复述给维尔京之后，便总结说：“所以说，被星门召唤的，不是有形有生命的肉体，或者说，不是被限制在活人的身上。星门召唤的是被选择的灵魂，是他们在世界树上的‘存档’。如果这个被存储的记忆和意识已经没有肉身支撑，那星门会创造一个肉身。”
维尔京能跟上这段话，点头表示理解。
周培毅接着说：“但是，有真实肉身的人，他们的肉身也没有在星门后出现。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他们在星门之后拥有的这具身体，都是世界树根据‘存档’本身来复刻的。所以，当你维尔京，被卷入时间的乱流里之后，不是你的肉身发生了违反热力学定律的变化，变成了婴孩，而是世界树调用了不属于你现在这个年龄的‘存档’，为你创造了一个孩童时期的肉身。
维尔京想起了那段经历，至今还有些后怕：“我遇到了亚格，他用圣物作为锚点，为我确定了肉身。”
周培毅点头：“没错，圣物也是可以被星门和世界树存档的东西，和骑士、神子一样，圣物的存在是特殊的。我们可以把世界树存档的每一个物件看做一个点，当时间流淌，这些物件产生的变化就会延长成为一条线。圣物本身一般无法产生变化，所以这是一条平直的直线。但人类因为有着漫长的发育和年龄带来的改变，这是一条形状千奇百怪的曲线。用圣物作为锚点，等于是用确定斜率的直线与曲线相交，那么就会产生一个交汇点，将你的状态确定下来。之后无论时间如何变化，你的起点都是这个交点，也就不会变回婴儿。”
周培毅用简单的数学几何解释，实在非常通俗易懂。
但维尔京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马上就有了新的疑问：“如果所有骑士、神子，他们都是灵魂被召唤，肉体在此重塑。那这位冬夫人？”
周培毅轻声说：“说明就连那些骑士的灵魂也不完整，说明这位冬夫人并不是因为受到召唤，在星门之后重生的。说明，她是‘人造’的。”
冬夫人黯然地点头，低声回应说：“您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因为世界树的意志，才出现在这座雪山之上的。”
周培毅看向她：“让我猜猜看，你是在攀登雪山的这些人之后才出现在雪山之上的，对吗？”
“没错。”冬夫人答道。
赫尔马西斯作为这座星宫真实的主人，也补充说：“我在分割这些星宫，将它们变成碎片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冬夫人，这雪山上也没有极光，更没有什么极乐之路的传说。我所割裂的，只是小镇和周围那一小片，作为‘帮助’我脱困的报酬，我将它们借用给了‘改变’。”
周培毅便根据这些情报继续做出推断：“既然你是在星宫分割，‘改变’开始复制人偶，攀登雪山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个简单的结论：是攀登雪山这行为本身，创造了你？”
冬夫人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偶。那人偶无比简陋，可能只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笔，但她穿着真实精致的小衣服，看上去就像是被精心照顾的小女孩。
“我想，我的诞生，和她一样。”冬夫人低着头，像是抚摩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摩着小人偶，轻声说。
“我知道她。”周培毅已经从拉娜口中听说了关于小人偶的事情，所以并不意外。
他第一时间就以万象流转的力量来观察这具人偶玩具。她没有人类的肉体，没有神经系统，没有能够承载场能的通路，但根据拉娜的话，她能说话，有记忆，有意识，更重要的是，她的灵魂能够被三千世界所识别，这和那些只有灌输记忆的人偶完全不同。
比起人类，她更接近圣物，一件在星门之后诞生的圣物。她拥有记忆和意识，却被桎梏在没有肉身的躯壳里，被世界树所记忆。
到底如何做到的？周培毅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从她的出现，可以类比到冬夫人的诞生。
周培毅面前的这位女性模样的生灵，也不是完整的活物，也没有肉身，她的承载躯壳，不是这样粗糙的人偶，更接近于雪山本身。
“改变”用穷举法，将无数被世界树所承载的记忆，送到了这雪山上，让他们作为“存档”与雪山产生共鸣，筛选出与它有关的记忆。
只有第十二星宫相关的记忆，能与雪山产生共鸣。不是被存储的普通人的记忆，就是那时的骑士，没有真正来到星宫的，破碎的骑士们。